花颜忍不住去看皇后的神色。
皇后娘娘笑得和蔼可亲,可洋洋洒洒说了一番话,也没提到半句让她起身。
花颜只能跪着,浑身的疼痛让她攥紧了腿边衣物,嗓音因为太久未曾进水而微哑,努力回答得迎合主子:“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只是一介奴婢,出身低微,是上不得台面的,哪里敢妄想能在公主的嘴中听到奴婢的名字,能让皇后娘娘与公主知晓奴婢一个奴才的存在,是奴婢一辈子修来的福分,奴婢当感念于心。”
“哪里的话,纵使你是奴婢,但我景国从来都是以德治国,只要德行足够,纵使只是奴婢出身又如何。本宫瞧着你的才情应当不错,否则也不能得丞相的喜欢。”皇后端着茶盏,捏着茶杯撇了撇浅绿茶汤上的浮沫,抿了一口。
明明皇后娘娘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依旧温和,花颜却总是下意识觉得处处都是陷阱在等着她,一不小心她恐怕就会摔进陷阱,摔得粉身碎骨。
花颜不敢放松,跪在地上,双手撑着,盯着面前的大理石地砖,谨慎回答:“回娘娘,奴婢胸无点墨无甚才情,能入主子的眼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
“莫要这样说自己,若你当真是胸无点墨无甚才情还得了丞相那样的喜欢,那按照你的意思,本宫的宁儿又是什么?”皇后娘娘睨了花颜一眼,冷哼一声。
这话倒是真的,花颜若真是胸无点墨处处差强人意都能得了卫辞青的喜欢,那一心爱慕卫辞青多年而不得的八公主岂不是更加不堪?
“奴婢知错,奴婢并非有心冒犯八公主还请娘娘恕罪,”花颜心知自己说错话了,吓得浑身一抖,只觉得背后发凉,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并不觉得女子的好坏是由受不受男子喜欢来衡量,所以说这话时并未觉得哪里不对,但皇后这一句话反问回来,花颜便心知自己逃不过今日。
她已经进了死胡同,今日皇后娘娘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纵使她说得天花乱坠也是一样的结局。
“美则美矣,胆子忒小了些。”皇后扫了一下跪在地上发抖的花颜,只当她是因为太过害怕,索性将手中的茶盏搁置一边,犹如救世主般施舍道:“起来吧。你也不用太过害怕,你进宫一路上多少双眼睛瞧着,本宫也不能欺负了你去。”
“是。”因为体力不支不停发抖的花颜,得了这一句话像是得了赦免令,终于能起身。
随即,便听见皇后道:“今日本宫请你来,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大事,前几日本宫既然允了辞青,且你虽为奴婢,但也是被宁儿手下的人带进宫的,本宫作为后宫之主,总不能坐视不管,需得查个水落石出才是。昨日便有了结果。”
花颜下意识蹙了蹙眉,那日之事分明就是八公主吩咐宫女将她带进了宫中,况且一开始要对她用刑的便是八公主。
只是谁也想不到大公子来了,这才变成了那几名宫女对她严刑拷打。
此事根本不用查,谁不知道是八公主动的手。
如今过了几日,皇后娘娘才说查出了真相,其实无非就是想个好办法来堵花颜的嘴罢了。
可眼下…看着皇后娘娘平静的模样,花颜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来人,将人带上来!”皇后一声吩咐下去,几位嬷嬷便将一个人带了上来。
那人看身形是个年轻女子,花颜还有些熟悉,只是此时头上被黑布蒙着,手脚都被绑都死死的,听着那人挣扎的支吾声,应当是嘴里也被塞住了。
下一刻,她头上的黑布被嬷嬷们扬手扯开,花颜这才看清了那人的真实面目,她颇有些惊讶,竟是八公主身边的青雀。
看眼前的架势,怕是要让青雀为八公主顶罪,用来封住花颜的嘴,只要今日将罪责死死地安在了青雀的头上,皇后娘娘像模像样地将她料理了,过了今日不仅能保住皇后娘娘自己的好名声,也是护着了八公主。
届时是皇上,看在皇后的脸面上,怕也是对此事不好轻易过问推翻的。
正在此时,皇后娘娘便继续开口:“青雀!本宫念你服侍了八公主多年,才对你格外照顾些。可你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冒用公主的名号发号施令,竟敢在丞相府中便狐假虎威地将花颜姑娘强行绑到了宫中,更是不知死活地敢在宫中动用私刑,简直是伤天害理,目无王法!今日,本宫便处置了你,来人,将她拉出去杖责八十,若能活下来便将她扔出宫外,任她自生自灭!”
“是!”皇后一声令下,自有人将青雀拉了下去处置。
花颜整个人僵在原地,对上青雀那双满是血丝泪水的眼,还在朝着她摇头挣扎,可惜嘴被堵得死死的根本说不出话,那模样便是滔天的不甘和冤屈。
花颜想过会让人顶罪,却没想到看着和蔼可亲的皇后会这样心狠手辣。
原本青雀就只是听命行事。
那杖责八十,莫说是女子,纵使身子健壮的男子怕是也要被打掉半条命的,青雀根本不可能挨得过,根本就是想要青雀死。
花颜浑身发冷,一股寒冷像是从地底钻进她的脚心,将她整个人都席卷其中。
她扯唇苦笑。
倒是她忘了,既然要将所有的罪责推到青雀身上保下八公主,青雀自然只能死。
只有死人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只是花颜却忍不住心中发寒,她们做奴婢…在主子心中便都是如此不值一提。
即使前几日她险些命丧黄泉,在皇后嘴中也只是小事。
人命在高高在上的主子心中,便是这样的轻贱低廉。
可她们不知道,她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努力活到今日。
皇后又看向花颜,笑得和蔼温柔,“唉…此事也真是苦了你,只是本宫和八公主是怎么都没想到,青雀一个出身卑贱的宫女,竟然敢对堂堂官之首生出妄念,竟还痴心妄想着想要同丞相有些什么纠缠,本宫实在是未曾想到她会这样的不知好歹。她也正是因为嫉妒你,这才犯下这样滔天的大罪,竟敢冒用宁儿身份,简直是不知死活。”
说着,皇后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打量花颜的神色,话锋一转继续说:“且不说这青雀只是一介宫女,身份是何等的卑微,当然…宫中的宫女确实是比寻常高门大户中的丫鬟身份要高上一等,但不过也就是个为奴为婢的命。那辞青是何等风光霁月的公子,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更是深受皇上倚重和百姓爱戴,是何等的尊贵风光,岂是她一个小小宫女能够肖想的。”
“就算退一万步说,她某一日真的用狐媚手段勾了丞相去,凭她的身份顶了天就是个妾室,难不成还妄想去配辞青的正室不成?再者可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等辞青没了兴趣,她又该如何?那正室娘子不将她磋磨致死?可见这人,可以胸无点墨没有才情,但万万不能没有自知之明,要清楚自己的身份,莫要肖想不该有的人或事儿。花颜你是通透之人,你说是与不是?”
字字句句都指着青雀骂,实则没有一个字不在说花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