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病就是缠绵病榻小半个月,中医治病是抽丝剥茧,导致我每天愁眉苦脸的被明月盯着喝药,日子过得只剩满嘴的苦味。
先生特许了明月照顾我的请求,因此,一点也不孤单。
我将那枚印章的来龙去脉,还有曾在宫里见过夙歌一面的事都告诉了明月,只不过说是被哥哥带去宫中的来掩盖身份。
明月当场冲着我的额头就给了一个爆栗,看我疼的龇牙咧嘴,气呼呼的骂我活该生病。“你是不是傻,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啊。不过就是枚印章,捡了就捡了,何必非要淋着雨去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而后她皱起眉头恍然大悟的以拳击掌“哦~我知道了,你喜欢夙歌。”
一句话戳中我不敢言说的心事,我瞬间面上发烫,抿着嘴不反驳。
看我如此,明月更是笑的仿佛偷到鸡吃的黄鼠狼一般狡诈:“你喜欢他,但又怕故意捡走印章惹恼了他。啧啧,容霖,夙歌有什么好的,还能让你这么一个女侠都化成了绕指柔。
“闭嘴闭嘴”我忙去捂她的嘴,“你快别说了,说的越来越荒唐。什么女侠什么绕指柔的,简直是无边际了。”
她努力扒开我的手还嘴:“看吧,看吧,恼羞成怒,欲盖弥彰了吧”
“那又怎样,他肯定已经有心上人了。”我羞恼的轻推了她一把。
“唉,话说夙家男儿是好,据传言他们家男子娶妻都是从一而终,实在无子的才会从同宗过继孩子继承血脉。根本没有什么妾室之说,更没有寻花问柳之辈。你眼光倒是不错,不过却是个名门贵女都看好的香饽饽。可怜了你这份心思。”明月叹气,而后又傲娇的下巴一抬护短“哼,也是他夙歌没福提前先遇见你罢了。”
唉,知己如明月,夫复何求啊。
等我彻底好了销去病假那天,一大早便零星的落下雪粒子,我裹着容若派人送来的狐裘大氅,抱着手炉到学堂时,夙歌已经在自己坐席上看着摊在面前的,而那枚印章正在他手指间打转。
我路过他身侧时,他视若无睹的样子,让我松了口气。
感谢肥鱼,定是没招出我来。这事应该是翻篇了,压在心头最后的石头被搬开,身心才彻底舒畅起来。
今日早课后是箭羽课,待到骑射场,雪花已经渐渐化作鹅毛状,漫天满地飘洒的肆意,倒是幸好没有风。
脱下大氅只着了貂毛短马甲,跟大伙围着场地跑了三四圈,身上便热乎乎的活络起来。等拿弓箭练习时反倒觉得不甚冰凉。
箭羽课向来是我的短板,若非如此,至少我能在入学试排个第二名。
对此容若和云掣都很无奈,只因这个一时半会真的提高不上来,女孩子本身就气力不足,而我又是半路出家,毫无根骨。
我用尽吃奶的力都拉不满弓,又怎么能直中把心,偶尔爆发能靠近红心就已经不错了。
但天不遂人愿,偏偏教授箭羽课的教头像跟我有着深仇大恨一般,其他人射不中靶心时还会宽慰几句。
等到了我这,就是大过错,动不动就是冷嘲热讽,盯紧了我,不许我有一丝懈怠。
手有点僵了,一个箭发出的力度不够,在半道就落在地上。
正在指导他人的教头正好看在眼里,直接指着远处空着的位置,怒喝“程容霖,你去那里去练习将弓拉满。”
我叹气独自提着弓走过去,路过明月时收到她同情的目光,给她一个没关系的笑安慰她。
我站定,看教头冷冽的眼神正射过来,忙抬起弓,深吸一口气将弓撑满,没多久手便酸了,正想放下但却换来一声“保持住,不许松手。”
于是我就只能保持这个姿势祈祷着这节课快点结束。
等下课时,我的头上,还有保持在半空射箭姿势的胳膊上堆了厚厚的雪。
“好了,下课。”教头的声音如同大赦,我正想休息一下,明月也正向我跑来。
“程容霖,你留在这,保持姿势,直到箭中靶心为止。不然,本期的箭羽课评分都是丙。”教头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我暗自在内心骂教头毫无人性,但看着明月满脸担忧,只能用口型告诉她我没事,让她赶紧去吃午饭,顺便给我留一份。她犹豫再三。考虑到她要不去,我们两个都要饿肚子,才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很快,骑射场上的人都走光了。我不禁苦笑,要我保持这个动作到射中靶心,开什么玩笑,我都没拿箭,只是空手在拉弓,拿什么射中靶心。
前额的雪有融化成水的,渐渐滑过我的眼睛,我努力眨着眼睛缓和胀痛感,然而我僵硬的手指似乎已经跟弓冻在一起,没有了知觉。
不知多久,有人从背后环住我,握住了我拉满弓的双手,顺势他手中的箭羽搭在弓弦上。
那双手握紧我冰冷的手,缓慢拉满了弓,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耳侧响起,淡然清冷:“教头的小舅子是凤家门房。有些人德不配位,你自也不必为了尊师而自苦。”话毕松手。
“嗖”箭矢直中把心,尾端还在轻颤。
他温暖的手,还有温暖的气息,温暖的语气,如同他身上狐裘的毛发扫过我脸颊一般,拂过我的心,痒痒的。
是他,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