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坊的确与其他坊市不同,处于陇右正中央的位置,紧邻城东的利贾坊,在坊市门楼外,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奢靡气息。即便是咳症弥漫的时期,也并未耽误灼华坊内的歌舞升平。利贾坊的商贾们,的确是财大气粗。
如今咳症减消,商业逐渐恢复,这灼华坊内的繁华更胜从前。柳静颐站在坊市门口,心生感慨,如果当年自己没有把那火红的炭火印在脸上,或许自己也如这里面的姑娘一样,只能靠着卖笑生意来安身立命。
她身着男装,12岁的年纪,身形尚未发育完全,脸上戴着面具,乍一看去,的确是一个未长成的小公子。她带着紫苏大步流星的走过灼华坊的牌坊,径直进了桐旖楼的大门。
作为这陇右最大的销金窟,在这里不仅仅能够听到姑娘弹琴唱曲儿,如果兜里的银子再多一点,还能求得姑娘饮酒作乐,如果能够入的了有才情的姑娘的眼,还能会被赠诗一首。如果恩客家中家底儿殷实,舍得一掷千金,那还有机会一睹花魁的风采。
这桐旖楼的姑娘个个通乐理,懂诗,能够与才子们吟诗作对,头牌姑娘更是需一掷千金才能求得一面。只是无论表面无论如何风光,背后永远都是一把辛酸泪。一入乐籍,则属贱籍,即便是有人赎身,却也难脱籍。非官妓,尚且有脱籍机会。自愿入乐籍者,只要攒够足够的银钱,或者有人帮忙赎身,即可拿着赎身去官府办理脱籍。
而官妓,大部分是犯官家眷,被莫入贱籍,脱籍实在是难于上青天。要么遇上天子大赦天下,要么有官府之人通融,经过官府批准,方可脱籍。否则即便是花费大把银两,也不可脱籍。赎身不脱贱,则只能一辈子身在贱籍。
良贱不能通婚,这是自古的铁律。
柳静颐四下环顾了一下这桐旖楼,果然名不虚传,雕梁画栋,灯火明媚,金碧辉煌,处处透着奢靡的气息。
能在陇右有这么一份产业,可不是表面上这个老鸨力所能及的。柳静颐查过,这桐旖楼背后有金万贯的身影。那金万贯的外室,那位乐籍姑娘,原来就是这桐旖楼的姑娘。
乐籍姑娘擅自离坊市,去外坊居住,且三年不被人发现,要说这背后没有官府的身影,柳静颐是不信的。但是从表面上来看,桐旖楼背后只有金万贯,这不合理。
于是,柳静颐便心心念念的来到这桐旖楼。原以为烟花场所定然纷乱嘈杂,可这桐旖楼内却只能听得丝竹之声,恩客们醉心于端坐于舞台中央的那姑娘的箜篌之声,如痴如醉,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自从六年前芳堇阁被一把火付之一炬,桐旖楼便替代芳堇阁成为陇右最大的销金窟,柳静颐一直在探查原来芳堇阁中姑娘的去处,她怀疑,那些姑娘们被桐旖楼接手。
一入贱籍,即便是身契被焚毁,但在官府中的备案一直都在,贱籍也在官府中,脱籍需要拿着脱籍去官府更换籍契,才能正式脱离贱籍。但是在刺史府的户房内并未找到原来那些姑娘们的脱籍记录。也就是说她们只不过换了一个栖身之所。
眼尖的老鸨见有生客,远远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柳静颐,随后不紧不慢的陪着笑脸上前赢到:“小公子看着眼生,是初次来我这桐旖楼吧。小公子可有看上眼的姑娘?”
柳静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拿出一个银元宝,沉声问:“这锭银子,能要一个什么姑娘?”
桐旖楼的老鸨瞥了一眼那锭银子,声音不带任何起伏的说道:“小公子这锭银子,能在这大厅里买个座位,虽说您通身衣着华贵,但这点银子,可请不起姑娘哦。”说罢随手招呼了伙计:“来,带这位小公子找个座位。”
一旁一个伙计便走上前来,看在银子的份上,恭敬的对柳静颐说:“小公子,今儿您运气好,碰上我们这里轻楠姑娘头一次迎客,轻楠姑娘生的清秀娟丽,这谈箜篌弹的更是整个陇右无人能出其右。”
柳静颐了然,抬眼看向坐在舞台中央的那女子问道:“就是那位姑娘?”
不料伙计不屑的说道:“那姑娘可与轻楠姑娘没法比。这只是我们这里的二等姑娘,是为今日的轻楠姑娘出场做前戏准备的。”
“前戏姑娘的技艺已经如此悠扬悦耳,那这轻楠姑娘该是何等的惊为天人!”柳静颐心下感叹。
伙计一边说,一边将柳静颐带到舞台边上的位置。柳静颐蹙眉,不悦道:“这位置也太偏了。”
伙计撇嘴:“小公子您那银子也只能买这么个位置。”
柳静颐顿时心生闷气,身旁的紫苏早就看不惯这些人见钱眼开的势利行为,顺势发作:“你们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