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走后,颜琤便回头满含歉意的看向6钟潜。钟潜早已年迈,却依旧肯来此为自己主持大局,拜堂行礼尚未结束,萧澈便离开,只剩自己一人,颜琤心中过意不去。
鬼先生从钟潜进来便不敢正眼相瞧,此时更是一个人溜到后院,再不敢踏进正堂半步。
正堂之中,只剩若枫,钟潜和颜琤三人。此刻颜琤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撩起衣角,双膝跪地,双手奉茶,看向钟潜道:“师傅,这茶本应是我与子煜一同奉上,如今他有急事,遂徒儿代劳。”言毕,端跪等着钟潜接过茶盏。
钟潜眼中噙泪,再无平日严肃,接过敬茶,欣慰道:“三年未见,如今你已经大虞宣王,再不是那个任我责骂的少不更事的少年了。”
颜琤笑道:“八年教养,徒儿尚未致谢,因着年少愚钝,不解师父苦心,三年未登门拜访,即使上次过府,也是匆匆一别。
您膝下义子众多,可如今尚在京中的也只有若枫一人,您却因不放心我,将若枫也派来王府,护我周全,如此大恩,徒儿尚未还报,却心存怨怼多年。日后翊璃定当常去钟府探望,以敬孝道。”
“如今老朽半身已入黄土,一人在钟府安度晚年,最喜幽静,不喜打扰。你们正是意气风发,外有四方天地,当有一番作为,你守在我跟前作甚?
翊璃,为师从小苛责于你,甚至从未有过半句赞扬,并不非是你胸无点墨,心拙口夯,一是为师怕是锋芒毕露,恐引圣上猜忌;二则也是怕你志得意满,再不肯上进。
那日收到你的信笺,那是三年之后,再见你笔墨,依旧字字珠玑,行云流水,为师深感欣慰。快快请起。”
颜琤心中除了懊悔便是感激,当年若不是钟潜将自己从皇宫带出,如今自己只怕早已含恨而终,哪能做了这么多年的逍遥王。
钟潜深谙帝王猜忌心性,小心翼翼的回护颜琤,生怕他有半分不测。如今,自己已经同萧澈成婚,卷入朝局风云怕是在所难免了,可遇事仍有钟潜指点,心中多少会踏实许多。
夜色正浓,众人用膳之后,方才纷纷散去,若枫送钟潜回府,鬼先生大醉不醒,已安顿置客房,此刻只有颜琤在正堂之中踱步,等着萧澈。
得知圣上宣召时,颜琤本以为皇帝是要兴师问罪,可秦安也被宣进宫中,那便不再是自己与萧澈的私事,定然是大事,且等不到第二日上朝再叙的大事。那究竟会是什么呢?
此刻长安殿上,一干朝臣争执的面红耳赤,官只觉战争贻害无穷,即使险胜,也是两败俱伤,古来征战者,哪有赢家?
武将却觉得,若一味求和,今日能是西戎与北夷来犯,他日难保四境安稳,此次迎战也是杀一砺百,以绝后患。
皇上端坐大殿之上,愁眉难舒。昨夜在上阳宫已经争执不休的朝臣皆一言不发,静默站立。
“朕已决定,此次西戎、北夷来犯,我大虞必须迎战。众位爱卿不必再议论是战是和一事,朕想知道的如何应敌?”
顿时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半晌之后,耿庭出言,将此次迎战亟待解决的困难尽数提出,以期朝臣众议,希望能得到解决之法。谁知,皇上一筹莫展也罢,方才极力主战者也都噤若寒蝉。
皇上怒道:“平日里皆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朕还以为关键时候,人人都会请战沙场,如今只是要你们拿出解决之法,一个个却都缄口不言。百无一是,要尔等有何用处?”
“陛下息怒!”
“息怒,那倒是给朕一个解决之法啊!”皇帝拍案站起,怒视群臣。
萧澈在百官之中也俯身跪拜,他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刚与颜琤成婚,尚未礼成,便面临着披战袍,上战场的可能。他自是无畏上阵杀敌,他只是不舍心中良人。可如今,家国危难,他义不容辞。
萧澈起身,走至殿中,奏请道:“陛下,臣愿请战!”
霎时,殿中众人看向萧澈。秦安此刻也心有不忍,昨日萧澈还沉浸在新婚燕尔的喜悦之中,转眼便要披胄出征。
谢霆慌忙阻止道:“陛下,萧将军毫无作战经验,怎么一人领兵作战?恳请陛下恩准微臣挂帅出征,让其留守京中,保卫皇城。”
周良出言道:“陛下,谢将军所说不无道理,萧将军虽然武试高中,可毕竟没有经过实战历练,京中自然不得无人镇守,不如答应谢将军提议!”
何承出言道:“周大人此言差矣,既是武试选中,那必然能堪当大任,没有经验,此次出征不是正好历练一番吗?若总是前辈挡在前面,怕是永远得纸上谈兵了!”
秦安不忿道:“此次出征是不得已而为之,丞相之意似乎将此当作校场演军了,有一就有二吗?”
“本官并无此意,你有何须在圣上面前如此曲解?此事自有陛下圣裁,岂容你放肆!”
皇上喝止道:“好了!朕知晓众卿皆是为国事担忧,并无私心。不必再争。丞相所言有理,谢爱卿本是御林军统帅,若贸然换将,怕是难以服众。朕便答应萧卿所奏,恩准其挂帅出征!”
随后起身道:“萧澈听封,朕封你为征西大元帅,予你各地方兵马调遣之权,三日后出征,不得有误!秦安,薛朔听封,朕封你二人为监军,随军出征。”
三人还未来得及谢恩,周良便谏言道:“陛下,自古监军掣肘,难以让将领全意应敌。萧将军首次出征,本就生疏,若派遣两名监军,怕是不妥!陛下三思!”
翟霖出言驳斥道:“监军本意只是督察军队,及时与朝廷沟通,上传下达,正因为萧将军初次打仗,才需要更好的后勤保障,周大人怕是危言耸听了!”
皇上此举,只会让小人得志,忠良寒心。周良此刻痛心疾首,不再言语。
萧澈也并未分辨,若圣上不是刻薄寡恩,怎会将颜琤闲置王府多年,近乎软禁,萧澈从未奢望过皇上能用人不疑,此刻心中也觉得无甚委屈,随即叩首谢恩,秦安与薛朔也纷纷跪恩。
散朝之后,萧澈和秦安同行,看向灰蒙蒙的天际,忍不住叹息。
秦安不知如何出言宽慰,只好说道:“看此天象,今日怕是有场大雪降落!萧兄还是早早回王府吧,你一夜未归,王爷也不知发生何事,定然已经心急。”
“该来的风雪,总会来的!只可惜我还未来得及撑伞!”萧澈无奈苦笑道。
秦安也只好连连叹息,若逢太平盛世,尚且无法相守,更何况时逢乱世,更是难以安康。这个中滋味,也只能自尝了。
萧澈回到王府时,便看到正堂中,撑肘扶额,在桌前安睡的颜琤。若枫站在旁侧,看到萧澈回来,正欲行礼,萧澈却示意他不要声张,怕惊醒颜琤。
萧澈静静的注视着颜琤,心中百感交集,昨日尚且美满良辰,金玉不换,三日后竟然要披甲上马,前去西北迎战。从相遇到如今,总也承诺两不相负,可终究是自己一直在辜负颜琤。
萧澈轻轻横抱起颜琤,往后院走去,未行两步,颜琤便已醒来,看到是萧澈,急切问道:“皇兄急召,你彻夜未归,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澈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西戎与北夷联合,此时集结兵马已至我大虞西北边境,必有一战,阿璃,圣上封我为征西大元帅,三日后启程,前往西北指挥作战!”
颜琤脑海一片空白,半晌回神之后,喃喃自语:“子煜,再无可退之法了吗?战场凶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