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阶上缓缓步下一位女子,罗裙摇动,红唇似血,在人头攒动的绕梁坊中一眼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小秋不禁也多看了几眼,如此美人,怪不得四公子一上来就找觅人家呢。
眼见美人开了口,道的却是,“十五在楼上,四公子请吧。”
小秋正沉浸在美人的艳色中,直到谢盏拍了拍她的肩头,她才反应过来。
诶诶诶?这个大美人还不是十五姑娘?
可是姑娘真的好美,小秋一边跟着上了楼梯,一边忍不住再多看了几眼。
谢盏走在最后。前头的四弟目不斜视,阿寅面向前方,但左手却一直保持着一个万一少渚踩空了可以擎住的动作,阿寅倒是头不带转的,反而是少渚,一直瞅着人家九姑娘不放,终于踩空了一级,被阿寅一把扶住。
“谢谢阿寅。”小秋定了定神,失态了失态了。
谢盏只是看着这一切。
小秋化装的道理很简单,平时小秋更多是晚上来,那会儿月黑风高的,她一般就是戴个纱帽敛一敛就好了。要是大白天下凡,她就随机找个喝得大醉酩酊睡路边不省人事的人,照着样子变化就行了,就像这一次,带上阿寅,她便找了两个分别变化上。
于是本着如此简单地找了两个人,好巧不巧,正好是棠阳几月前被曝出举场作弊的探花郎,前几日刚被吏部扫地出门,做了儆猴的鸡被流放戍边,估计是狱卒心善带他出来喝场皇都最后的酒,正好被小秋看到揪了过去。
所以当一个将被流放的罪人却换上了体面的衣衫坐在棠阳最上乘的酒楼中吃着精致的糕点时,以及举手之间的得体,实在不像是被囚了半月之久的前探花郎。谢盏怀疑者小秋,但他并不知道小秋的意图何在。
谢盏注视着小秋的背影。
他总喜欢走在最后,这样他便能看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这样,他便是掌控全局的人。
十五姑娘是坊中最善器乐的名妓,从竹笙到长箫到箜篌,无所不会无所不善,更是一曲难求,是绕梁坊三大招牌之一,平日里又常常抱恙,才艺绝伦加之以神秘难见,不知令多少公子侯孙好阵观望。然谢冉是名流圈中最上层的尚公子,又是棠阳最负盛名的词人的弟弟,再添上一副翩然公子模样,风流潇洒的要紧,自然怪不得十五姑娘为他开小灶。
房门被推开,镜子前的少女转过了头来。
小秋微愣,转过头去,正好与低下头来看她的阿寅对上目光。
眼前的十五姑娘虽然的确是温婉动人,唇色虽余苍白,但面色已经有些红润,一袭淡绿长裙,更衬得美人清冷怜人。
只是说来奇怪,这位姑娘小秋并未见过,却油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谢盏注意到少渚和阿寅相视而诧然,心想许是以为十五伤病初愈便贸然入其闺房,怕侵染了这病,就开口解释道,“十五的心脏不好,常常心悸受怕,所以很少出面。”言下之意就是这病传染不了,不用担忧。
不出谢盏所料,少渚的确是粲然一笑,道,“既是如此,多有叨扰姑娘了。”
谢盏内心冷笑一声,贪生怕死。
十五初见少渚和阿寅,虽然并没有看出些什么,但是下意识觉得有些奇怪,可是这种感觉实在不明所以,难道是心悸又犯了?
谢冉倒是不怎么关心小秋和阿寅的表情,只当做是被十五的容颜惊艳失语了,这种情况的确常见的很,谢冉习以为常,再有什么别的情况他倒也不担心,反正他二哥在呢。于是一心关心美人儿去了,道,“十五近来可好些了?”
十五颔首道,“承蒙公子关心,十五好多了。”又不禁扫视了一眼少渚和阿寅,心下想了个办法,便对着谢盏叫道,“十五见过二公子。”转身又向少渚和阿寅,装作一副想要行礼但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谢冉一定会挺身而出主动向她介绍来人的。
果不其然,谢冉环住二人肩膀,对十五道,“这两位是本公子的新朋友,听闻棠阳绕梁坊一曲仙乐堪称一绝,特来求十五姑娘一曲。”
谢冉的表情诚恳,双眼含笑,却无丝毫一点玩笑之意。十五没有套出话,只好续话:“不知公子的朋友都喜好哪些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