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君吩咐春晓把“绿绮”古琴放在桌上,挽起罗袖,向义顺和金珠爱微微颔首示意,随即双手抚琴,左手移走宫商,右指前后拨弹。
曲音乍起,有如静湖初澜,兰溪跃涧,声韵跌宕,婉转于众人耳畔,正是古曲《梅花三弄》,只听得义顺如痴如醉,樱口微张,在座位上倾身向前,眼睛须臾离不开李香君拔弹的纤指。金珠爱也停住喝茶,被这悦耳的古琴曲深深打动。
演奏至尾声,李香君揉弦移徽,轮指息音,停顿片刻,弹毕最后一声,“叮”,全屋回归寂静,更显得房内凄清静肃,只听见帘外轻轻风声。
李香君左手中指点在十徽位上,右手抚案,再次微微颔首。
义顺“哇”的一声大叫起来,双手鼓掌,站起身来,
“好听好听!姐姐弹得太好了,比我们原来在朝鲜的宫廷乐师都好!”
金珠爱也缓缓点头,双手互击,
“香君夫人弹得一手好琴!”
李香君又接着弹了一首《长门怨》,才道:
“献丑了。民女自幼学了几件乐器,不过自娱打发时间罢了。其实这古琴,稍加练习,便能弹出一些模样。”
义顺一听来了兴致,
“这古琴不难学吗?”
“不难,勤加练习,不须多久便可出师。福晋这样聪慧之人,学起来更加容易。”
义顺大喜,道;
“那可太好了,我幼时在家宴时常看到有朝鲜乐师弹奏古琴,一直喜欢,现在身边竟然有个高手会弹,不知姐姐能否传授给妹妹一二?”
义顺说着,眼睛却瞧向金珠爱。金珠爱陪同义顺公主来清国,明是陪同侍女,实为指导师尊,义顺言行都要听金珠爱的。
金珠爱道:
“我朝化师从中原,也有古琴之技传承,但与夫人这琴不太一样。夫人这琴是七弦,我朝古琴仅为六弦,名为‘玄鹤琴’。福晋年幼在府里看到的,乃是玄鹤琴。”
金珠爱与义顺情同母女,她深知义顺年轻好玩,却整日被关在王府,生活平淡如水,度日如年,此刻见义顺兴致勃勃,不忍打消她的念头,接着说:
“香君夫人,如果时间充裕,倒可向福晋传授这古琴之技,也省得她在家闲出病来。”
“那当然好,反正信王府离这也不远,我在回夫家之前,先把入门的技巧向福晋教授一些,只是福晋不要嫌弃我不会教哦。”
李香君携琴而来,其实正是做此打算。只有接近义顺,才能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
李香君吩咐春晓将琴收起,说此琴就暂存在义顺这里,以便日后过来传授琴法。李香君还把这古琴“绿绮”后面的司马相如和卓君爱情典故,讲给义顺和金珠爱,更让二位连声称叹。义顺说定要供在房中显眼位置,供人凭吊。
李香君随即起身道别。
“福晋有功夫也请到信王府巡视,我今天就不久坐了。对了,嬷嬷,那玉露丸我还有一事请教,所以回府前想顺便到你新药房去学习一番,不知可否方便?”
金珠爱连声答允,便向义顺告退,二人一起出门叫上全奉赞,离开端重王府。
时间过了大约半个多月,正在衙门办公的郑明秀收到端重亲王博洛的传唤,说有事请他到端重亲王府商议。郑明秀一想,应是月前向博洛提呈的朝鲜事务报告应是有了眉目,便收拾好要呈办的案牍乘轿前往。
进到端正亲王办公的西房,郑明秀见博洛正背对门口,站在桌一侧的挂架旁,逗弄一只?花香木鸟笼里的画眉。
郑明秀行了跪礼问安,
“王爷,奴才郑明秀恭请贵安!”
博洛身材短粗,留着八字胡,一条辫子发色黑亮垂在身后,身上穿着家居团锦便服。听到郑明秀请安,博洛继续逗弄着画眉,并未回头,
“起来吧。”
郑明秀喳了一声,便起身垂首而立,恭候博洛吩咐。
博洛慢悠悠地转身,双手互拍,掸落手上的鸟食,走回桌坐下。
“郑大人,上次你呈上来的报告我看了。你上面所列的睿亲王的罪状可都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