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似乎遇到了天下最为可笑之事，笑了许久才道：“当年你充滥好人，不肯滥杀无辜，师父将我们赶出谷后，你不肯跟我去黑沙漠，说你从未作恶，他们不会为难于你，他们就是这样不为难你的吗？！”那人越说越怒，到了最后声色俱厉起来。
云鹤上人只是闭目不语，那人也不再说话，过了许久才低沉道：“当年为什么阿冰就跟了你，为什么我不把她强行带走。”
云鹤上人忽然有些激动道：“当年我不去黑沙漠，就是不想让阿冰在那蛮荒之地吃苦受罪！”
那人怒吼道：“那现在呢？！”
云鹤上人神情萧索，哈哈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眼泪流了满脸。两人都不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云鹤上人道：“你这次回来，可是要报仇？”
那人冷冷道：“当年他们不给我活路，将我逼入黑沙漠，受尽千难万苦，现在阿冰又死在他们手上，此仇焉能不报？”
云鹤上人脸露喜色道：“那你跟我回东海吧，等我们谋划万全之后，把他们一举歼灭。”
那人上下打量了云鹤上人一眼道：“你回去养伤吧，我另有打算。”
云鹤上人本想再劝，但知他性格执拗，也就闭口不言，只是说道：“那你小心些。”过了片刻又道：“枯谷里住了一个道法极高之人，我就是伤在他手上，如果你要去，尽量不要招惹他。”
那人愣了一愣，皱眉道：“是什么人？”
云鹤上人道：“他说他叫左问道，我以前从未听过。”
那人思索片刻，也是摇了摇头，忽然道：“师父仙逝以后，他身上的至宝天眷现在何处？”
云鹤上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今日我便是去枯谷查探，这才受了伤。”
那人皱眉不语，看了狼天棋一眼道：“他是什么人？”
云鹤上人道：“我捡来的一个孤儿。”说着双目凝视狼天棋，眼神变得有些深邃道：“也许他可助我报仇。”
那人看了云鹤上人一眼，疑问道：“什么意思？”
云鹤上人道：“我让他去月亮山投奔师母……”那人插口问道：“师母还在月亮山？”云鹤上人道：“她一直不曾离开那里。”
那人看着远处，似想起什么往事，过了许久才道：“然后呢？”云鹤上人道：“若师母接纳了他，以师母的性子，以后若有人对这孩子不利，她必会极力维护。”那人道：“你是说那些正道要对这孩子不利？”云鹤上人冷笑一声，却不回答。
那人向狼天棋凝视片刻，说道：“虽然师母道行精深，但也绝敌不过那许多人。”
云鹤上人仰起头来，不知何时西边飘来一片乌云，将月亮遮住了，他盯着那片乌云看了一阵，收回目光幽幽道：“自会有人帮她的……”
……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片刻之后，雷声滚滚而来，豆大的雨点落在这荒山上，劈啪作响。狼天棋被大雨一浇，眉头皱了皱，悠悠醒转过来。
睁眼看去，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借着闪电光芒，依稀看清自己仍旧在荒山上，想起自己是被人击中后脑晕了过去，不由惶急叫道：“爷爷！爷爷！”空山回响，雨声噼啪，却哪里有人回答？
喊了好大一阵，这才停了下来，知道云鹤上人已经不在了，不由有些害怕，心想：“我晕倒之前，看爷爷那摸样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人物，也不知爷爷是被人抓走了还是自己走了，不好！爷爷伤成那样，定是被人抓走了，这可怎么办？”想到这里不由着急起来，四处看了看，一片漆黑，站起身向前踉跄寻去，边走边叫：“爷爷，爷爷。”却终是无人答应，脚下一绊，跌了一跤，心想：“带走爷爷的人一定法力高强，早就飞走啦，我这么找又怎能找得到？”
呆呆想了一会，终是无法可循，爬起身又向前走，这时雨下的小了，又走一阵，雨停了，月亮从云后钻出来，眼前已不是那么黑，借着清冷月光已能看清周围事物，心情也不由明快了许多，心想：“也许雪鹤把爷爷救了下来，带爷爷疗伤去啦，我还是听爷爷话，去月亮山找镜月大师吧。”想到这里往怀中一摸，玉笛和银两都在，又想：“那镜月大师脾气那么坏，哑儿从小就跟着她，还要被她打骂，我去了以后也不知她怎样对我……”边走边胡思乱想，一阵风吹来，不由得浑身瑟瑟抖，打了一个喷嚏，又想：“我又不认得路，这可怎么去月亮山，我还是等天亮再走吧，要不弄反了方向，反而越走越远。”想到这里便停下脚步，浑身一阵冷，想找个避风的地方将就一夜。
向四周看了看，却没什么地方栖身，又打了一个喷嚏，心想：“这里这么冷，我这样待到天亮冻也冻死了，还是走一走会暖和一些，若是走反了，大不了天亮再走回来。”主意一定，便又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看到前方依稀似有火光，心中大喜，急忙向前走去，走得近些，原来是个山洞，里面点着一堆篝火，心想：“这下好了，不用挨冻啦。”
正要过去，忽然想到：“这荒山野岭怎么会有篝火，定是有人在里面，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好人便罢，若是坏人就麻烦了，我这样过去定会被抓住。”这样想着又收住了脚步，心中犹豫要不要过去，这时风似乎猛了些，不由得又是浑身瑟瑟抖，心想：“我先悄悄过去看一看，若是坏人我便逃走，若是好人我就可以去里面烤火啦。”想到可以烤火，心里一阵高兴，当下悄悄摸了过去。
走到洞口附近，果然听见有人说话，只听一人道：“都怪你，好好的客店不住，非要来这破山里寻什么山珍野味，这下可好，下起了雨，别说野猪野鸡，连根鸡毛都没见到，饿死我啦。”
另一人道：“你怎么怪我，还不是你自己也想吃才跟来，再者说，我怎么知道会下雨，我又不是神仙。”
先前那人道：“你当然不是神仙，你是笑面鬼，跟神仙一点边都不搭。”
后一人道：“那也总强过你哭丧鬼，看你长那衰样，早晚假哭丧鬼变真哭丧鬼。”
先一人道：“你怎么咒我？”
后一人道：“我咒你怎样？谁叫你唠唠叨叨叫人心烦，你要不是想着吃山珍野味，怎么现在还不走？从这里到那个镇子飞不了两个时辰便到啦。”
先一人道：“你当我傻吗？外面电闪雷鸣，我要飞了上去，岂不是立马就被劈下来？那时候就假鬼变真鬼啦。”
狼天棋心想：“雨早就停了，怎么他们还说电闪雷鸣的？”又听先一人道：“劈下来才好，那时候黑山二鬼变黑山一鬼，再没人跟我争做老大啦。”
后一人道：“没想到你心肠这样狠，大家好歹一起长大，你居然老盼我假鬼变真鬼，我跟你拼了。”
只听山洞里“砰砰乓乓”响了一阵，狼天棋心中好奇，伸头向洞里看去，却被一块岩石挡住了视线，看不见里面情况，忽听先一人道：“哎呦，你敢打我眼，疼死我了，今天我跟你没完没了。”
后一人道：“我怕你吗……”话没说完，却听“砰”的一声，后一人叫道：“哎呦，你竟敢偷袭我，打坏了脸，以后怎么见人，今天我跟你不死不休。”说完又“砰砰乓乓”响了起来。
狼天棋躲在外面听了一阵，心想：“这两人怎么自己打起来了？他们说什么‘哭丧鬼、笑面鬼’，一定不是好人，我还是别进去了，赶紧逃吧。”想到这里转身便走，不料脚下踩断了一根枯枝，只听“啪”的一声，在这寂静山林显得异常响亮。
山洞里瞬间安静下来，过了片刻，后一人叫了一声：“野猪！”只见一个黑影从山洞蹿了出来，狼天棋正往前跑，忽然背后一痛，被人按到了地上。却听那人“咦”了一声，说道：“雨怎么停了？”又叫道：“哭丧鬼快来呀，不是野猪，是个野人。”
狼天棋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又惊又怕，他此时趴在地上，看不见那人模样，心想：“他怎么说我是野人？”只听脚步声响，另一人奔了过来，抓住狼天棋肩膀，一把翻过来，盯着他看了片刻，怒道：“什么野人，野人有穿衣服的么？”
狼天棋借着山洞里传出的火光向那两人看去，只见一人眉眼弯弯，嘴角向上挑起，看去笑模笑样，想必便是笑面鬼了，另一人眉角眼角嘴角齐齐往下耷拉下来，看去像是要哭，想来便是哭丧鬼了。
那笑面鬼道：“你莫吵，是不是野人问问便知。”说着扭头看向狼天棋道：“你是不是野人？”
狼天棋心中害怕，摇了摇头。哭丧鬼见了拍手笑道：“我猜对啦，他不是野人。”他脸上表情原本就像是要哭一般，这一笑起来当真是比哭还要难看。
笑面鬼见哭丧鬼“得意”模样，心中有气，怒道：“你虽然不是野人，那你是谁？”狼天棋还未说话，却听哭丧鬼叫道：“错啦错啦，应该是‘你既然不是野人，那你是谁’，而不是‘你虽然不是野人，那你是谁。’”说完哈哈大笑。
笑面鬼忙里出错被哭丧鬼嘲笑，心里更是恼怒，抬脚向哭丧鬼踢去，哭丧鬼一跃避开，正要说话，却见笑面鬼“啪”的一声打了狼天棋一记耳光，叫道：“那……那你是谁？”怕自己又口不择言，竟然有些口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