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众亲兵的屋子本来是个仓,虽然不小,但是挤着百来号人,又门窗紧闭,气流不畅,空气浑浊,又憋闷无比。
赵良拉着几个关系好的亲兵猫在角落里,脸色难看的紧。:“怎么样,想明白没有,赵将军对兄弟们不薄,咱们不能就这样看着将军被砍头吧?”
亲兵王小毛眼睛很大,眼珠子灵活,迟疑道:“赵哥,副帅很讲义气的,赵将军屡立战功,副帅肯定会饶他一命的,咱们静观其变吧。”
赵良恨不得一脚踢死王小毛,贪墨军饷好几万两,副帅是讲义气,副帅眼里也最容不得沙子。
他半笑半挖苦道:“啧啧啧,王小毛,不愧在私塾里上过几年学,说话绉绉的。静观其变,静观将军被砍头,你还能怎么变?”
:“赵哥,将军是对我们不薄,这要是在战场上,咱们怎么也能舍命去护卫将军周全,死了,将军,副帅也不会亏待我们家人,可是你现在这个意思,咱们能怎么救将军?难不成你还想着兵变啊?”
周围所有的亲兵们都冷静下来,兵变这个词语,在这时候,就像是死亡的警告,说出来都让人心惊肉跳。
:“赵哥,要不,还是听副帅发落吧,咱们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你别说兵变,你就算逃跑,也特么的很难逃出去。”亲兵张大勇一脸难色。
:“是啊是啊,赵哥,别拿兄弟们性命开玩笑,再说,将军现在落在副帅手里,咱们哪有号召力啊。那些没拿到军饷的兄弟们可不会听咱们的。”
几个亲兵七嘴八舌的打了退堂鼓,赵良虽然也有几个死党,如今这个局势,也容不得他有什么想法。
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两三个亲兵随声附和,脸上的表情却很是玩味。
一个上午,就在所有人的胡思乱想中安然度过,孙燚坐在赵标办公务的屋子里,面前整整齐齐放了几叠。
黄安闲揉着手腕:“整理好了,赵标贪污军饷四万三千两,吴伦一万一千两,军需官李群两万两,营正张三力六千多两,营正赵高标也是六千多两。证据确凿。这么说吧,这四五个月来,军饷基本就没发齐过。”
:“嗯,只有二营正何云飞没有同流合污,干净的很。”
:“嗯!”孙燚坐的端端正正,双手搭在桌上,手指哒哒哒的敲着桌面,发出烦躁不安的动静来。
:“正午到了吗?”孙燚突然问。
:“禀副帅,大概还有半刻多钟。”门口的林全栋应道。
:“给赵标,吴伦,李群三人吃一顿好饭。”
:“是,副帅。”
孙燚呵呵一笑,笑声萧瑟:“驻守此地才一年,就敢这么大胆,从头到脚都烂到根,老子不亏待他们啊,赵标一个月几乎能拿到五百两银子,平时各种奖赏也从来没有少过,老子也真是想不通。”
黄安闲低着头,揉着手腕,不接话。
:“诶,你应我一声啊,为什么会这样。”孙燚气急败坏的:“你好歹回我一句,别显得我很傻。”
黄安闲抬起头来:“这问题太傻,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操!”孙燚轻声骂了一句,却明白黄安闲说的没错,这问题太简单,古往今来就只有一个答案,“贪欲”二字而已。
:“这几位都是有品的武将,要杀他们,需要兵部禀告陛下,陛下批红,你才可以杀他们。”
孙燚横了黄安闲一眼:“军规五十四斩,他犯规了。该死!”
:“随你”黄安闲也不争辩,小声的嘀咕了一声,也不再劝。他知道孙燚心情有多坏,只是在强作不在意罢了。
孙燚似乎也失去了聊天的兴趣,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过去。
:“副帅,送去了,赵标吃了,吴伦和李群吃不下,哭的稀里哗啦的,口口声声求副帅开恩。”林全栋走进屋子,向孙燚禀告。
:“嗯。召集全军广场集合,把人犯带上来。”孙燚淡淡的说了一句,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甲胄,抽出“燚刀”看了一眼,哗啦一声归入刀鞘,大步走出门。
号角声响的有些悲凉,士兵们好似没有纪律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入军堡中间的广场,孙燚站在广场尽头的台阶上,看着一群散兵游勇的士兵,眉头越皱越深,心里原本还有一点犹豫,彻底消散。
:“看,这走出去说是平武军,平武军的任何一个将领都会起杀心。”孙燚指着乱糟糟的广场,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
黄安闲承认,即使他不算正经军人,可是看惯了镇北口那军纪严明的军队,如今在看看这盘散沙,心里确实膈应的很。
广场左侧,拐出来一支队伍,步伐齐整,铿锵有力,与周围一众乱糟糟的士兵判若两人。受他们影响,周围的士兵们也跑出一些低级军官,大声的发号施令,整顿队伍,一阵鸡飞狗跳,总算有了点军队的样子。
孙燚吁出一口气:“诶,老土,去问问,那是不是三营,如果是,把营正给我叫过来。”
:“是,副帅。”一名亲兵跑了出去。
场上突然又有些躁动起来,林全栋带着十几名亲兵,押解着赵标,吴伦,周群几个人来到广场中间。另一边,张巨树等人又把赵标的亲兵亲信们从仓里放了出来,途经孙燚身边时候,一名亲兵仿佛脖子酸胀,左右晃了晃头。
孙燚轻笑了一下,又肃然生威。
亲兵老土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壮汉跑步过来,那汉子停下脚步,施了一个军礼:“报告副帅,何云飞奉命前来。”
:“嗯,何云飞,我记得你,我记得你在与荡平军那场野战,可是伤的不轻,怎么样,恢复的可好?”
:“劳副帅关心,属下恢复的很好,当时是平爷亲自给我治疗的,没有留下后遗症。”何云飞不卑不亢。
孙燚轻点头道:“何云飞,我刚才看了,这里所有队伍,就你这一支队伍军容整齐,号令严明,我记得你早就是营正,怎么如今还是营正?怎么,不受赵标器重?”
何云飞脸色微变:“副帅,赵将军对属下礼遇有加,只是属下能力有限,能带一营之兵,已经是力有不逮。不敢再有妄想。”
黄安闲也不仅多看了何云飞一眼,现在这个态势,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知道赵标自身难保,何云飞明显与他们格格不入,不受待见,如今有机会告小状,居然没有落井下石的意图。这个人,有点意思。
:“呵呵,呵呵,好,好。。。不骄不躁,不骄不馁,不错,不错。”
孙燚笑着夸了几句,话锋一转:“何云飞,赵标赵将军等人的行为,想必你也清楚,你觉得,该如何处罚他们?”
何云飞脸上的肌肉瞬间崩的僵硬,眼睛都有些发直,艰难的回答道:“属下,属下不敢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