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师兄、秉师兄,”
三郎哭笑不得,
“莫非你二位以为我是虚言设计以身做饵?我这些话可是句句实言!”
二人一愣,蒲扩压低声音问道,
“果真有这账本与名册?”
“蛇指使确实说有此物!”
芦颂却有疑问,
“若有此物,先生是否也知晓?如此走私大案,咱们可曾听先生提起过?便是仝家那边我也闻所未闻此事啊。”
三郎动弹不得,只能说话,只是嗓子已经似火烧火燎一般,还是芦颂见状急忙拿着麻布来给他补水。
“我思量无非是明暗两条线罢了,这走私大案如今浮上水面,又穿插了东丹使团、白莲邪教、横山戎等许多事件,若非父亲洞若观火,蛇指使又如何能查实许多踪迹,只是明线还是通过正途办理才最为稳妥。”
芦颂闻言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这伙人确实手眼通天,行事果决,短短十余日搞出了多少惊世骇俗的大案,蛇指使只怕也未能料及局势险恶如斯,这才被害了性命。”
蒲扩也是一时情急,思绪平和下来,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浅,
“若是如此,咱们如何分头禀明惟公与幼公呢?毕竟雕云掌握许多底细,以惟公与幼公的严谨入微,只怕也会将雕云这边仔细查实,咱们还是要把握其中的尺度!”
二人都明白了蒲扩的意思,如今蛇继先身亡,都运司横公目前是以为自己招他来效命,打草惊蛇,贼人忌惮蛇继先之能才先下手为强而加害他,可若是将蛇继先掌握的走私大案相关证据交出去,只怕蛇继先本人也会招来许多人的怀疑,毕竟天底下负责市舶司与海贸稽查的巡检司如此多,哪里会有一员武将如此查访一件几乎与自己毫不相关,却又怵目惊心的大案?竟然还能坚持数年查实如此许多证据?
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三郎与芦颂也是感慨,本来一个人的尽职尽责,却在这样的太平世道中,依旧会被认为是异类,这岂不是做官的悲哀,而这就是现实。
蒲扩比他们年长,涉世更深,因此才能看到这等人性黑暗之处,这也确实是他们几个人的不足。
“介师兄以为应当如何来办此事?”
“至少要将几个人拉进来!”
“哪几个人?”
“安熙、新郁、御芝茸三个新市城出来的官佐,还有元况、寿宗衍、由希古!”
“这是?”
蒲扩让他二人稍安勿躁,继续说道,
“经抚司则要将咱们的人尽量摘出去,让营丘栿、营丘檩、莱观、霄春臣沾这个光!”
二人这时候慢慢回过味儿来,
“师兄的意思是咱们先拿到证据,然后见人下料,把这一坛陈酿,不仅添足了水,还要雨露均沾出去?”
“三郎,你这话说的不雅,但就是这个道理!”
“如此以来,不仅为蛇指使摆脱了许多嫌疑与猜忌,还因为大家都得了好处还能为他争取个身后名,而且每个人都有了功劳,大家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如此走私大案若是不能办实,那便是断了大伙儿的上进之路。”
芦颂虽然有些抵触这手段,但也认为这才是最好的方式,于公于私都是最为有利的办法,
“只是为何选择这几个人,还要把咱们摘出去呢?”
“因为这些人都是惟公与幼公着力笼络的后起之秀,而这些人也毕竟是新进之人,便也如咱们一般顾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蒲扩思虑的更着眼于人性上,
“比如安熙此人乃是幼公其父的故吏,看似交情深厚其实却隔着一层,反而因为这层关系,既让幼公亲信排斥,又为新进之人忌惮,因此才更需要做出实务来稳固自己的位置,至于元况、寿宗衍、莱观、由希古乃是地方亲民官,若是不能借势上去,便是蹉跎尘埃不知多少年头,难不成他们不羡慕眼前的公良吉符吗?至于营丘氏父子只怕惟公与他们疏远了,而且营丘檩已经与我谈及此事,丹南事务了结,他们弟兄二人与咱们都要进京入太学,而我有所耳闻,明年春闱的主考官乃是梅圣臣的胞弟梅鼎臣也是人选之一。”
看出二人疑惑,蒲扩也是解释道,
“此乃迪师兄来信所言,提醒咱们着力于这一科,迪师兄暗里透露,相公们有意推动他任主考,循资历应是下下科才能落实此事,而那时节咱们便只能参加别头试了,故而咱们皆应争取下一科。”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就很大了,迪师兄便是他们的大师兄,乃是宗放儒门的大弟子荆馥,乃是状元及第做了知制诰,推动他来担任主考的必然是子庚相公,而他的岳父自然也是全力襄助此事。
荆馥的岳父虽然不过是诸卫将军的虚职,品高而无职权,但是其父乃是太宗朝殁于王事的禁军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其母则是宣宗胞妹,乃是武勋清贵。
所谓别头试,便是考官宗亲子弟以及门生同学等亲嫌者,参加科举皆另立考场,别派考官,谓之别头试,循例列别头试者不得取一甲,故此荆馥才嘱咐师弟们错开自己当主考的这一科。
只是这或许对于宗门弟子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也绝非坏事,那便是宗门弟子的人缘都会变得极好,而这也是蒲扩有信心把这分功之事办成的底气之一。
“依介师兄的意思,莫非我们便不要提及这些证据的事?”
芦颂不擅此道,故有一问。
“不然,我们应该兵分几路来操作此事,首先便是三郎选可靠之人取得此物,取得此物之人不仅可靠,还必须是个无欲无求的本分人,而且你们必须彼此信任无间,此人还须武双全,本领过人不可!”
芦颂与三郎对视一眼,便有了合适人选,
“非风清鹏,再无他选!”
蒲扩也赞同,
“清鹏人品与本领兼备,更是与咱们宗学并无关碍,乃是最佳人选,此事便是三郎来办,咱们二人不要参与也不要再打听,有些事知道了装不知道,在聪明人面前就是犯蠢!”
芦颂也是别无异议。
“其次,不等证据到手,咱们必须对所有人守口如瓶,分别与惟公、幼公言及此事,但是点到即止!”
“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