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缕化火光 (第12页)
八仙既然撤离东海，就不能再给水族带来看得见的利益，也无法再收服水族之心。佛门看准了机会，开始谴责杨戬和八仙，说他们打着为民做主的旗号行抢掠之实，名为解脱奴|役，其实不过是要做下一个奴|役者，并且迅速在水族中发展信众。
和教多宝道|人看到佛门的动向，意识到不能把水族白白让给佛门，让和教在舆情上与八仙切割，好抓|住水族的心。林默娘应他所求，写章谴责八仙抢掠龙宫，并将废奴的成功归结为水族奴|隶自己的抗争。
劫富济贫？替天行道？龙族的珍宝就算是民|脂|民|膏黑心财，也轮不到八仙私自处置。占领龙宫已经是僭越，不过是因为舆情的掩护和水族举义的借口，才无人追究。现在抢掠龙宫的事情一出，还敢说自己是正义的吗？
杨戬留下一个身外化身在舍身崖，去了湄洲岛。
“师父，您是不是给龙族谋了出路？”杨戬看过了那几篇章之后，林默娘这样问他。
“出路是自己走的，别人谋不了。”杨戬说，“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别人就算竭尽全力把你往上送，也只能谋一时，不能谋永世；只能谋一隅，不能谋全局。”
林默娘若有所思，望着西北方，沉吟不语。
“默娘，你久居东南沿海，对海域的情况应当有所了解。你若是龙王，如何治海？”
林默娘一怔，沉默了一阵，才试探着说：“我没有想过。但是……东海、南海海盗猖獗，海鬼夜叉出没不穷，摧毁秩序，破|坏民生。不管怎么治海，一定要先肃|清匪患，这总不会错吧？”
“‘肃|清’这个词用得好。地方势力可以容忍，但土|匪必须坚决消灭。当年我整治南方时，对土|匪都是头|目必杀，有血|债的必杀，不接受投诚，俘虏也无优待。绝对不能让老百|姓觉得‘兵匪一家’，否则就会失去民心。”杨戬继续引导，“东海、南海龙王也曾出兵剿匪，但是官军一走，海盗又卷土重来，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这……”林默娘想了又想，“我的感觉是，龙王对所辖海域的节制很弱，好像政令都很难落到实处，不像天庭治|下那样上情下达，如臂使指。”
“天庭治|下，为什么上情下达，如臂使指？”
林默娘蹙眉思量，终是缓缓摇头。
“默娘，你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想通了，我便教你怎样当海神。”
“海神？”林默娘笑了，“那不过是不明就里的人胡说的，我怎么可能真当海神？这不是屠龙之技吗？”
“技多不压身，学又何妨？”
辞别了林默娘，返回途中，杨戬顺路去了淮河。
四海龙王有一定的自主|权，普通龙族也多生活在海里，因此废奴对他们的影响比较严重。但江河、湖泊里的龙王不一样。
杨戬初上天庭时，三界内还是水陆分治的，二者实行不一样的制|度，连度量衡都不同。陆地被河流、湖泊切割得七零|八落，极其不利于政令通行、人员往来和资源整合。因此，杨戬向王母提议“以陆并水”，得到了王母的支持。直到泾河龙王案，陆地上河流、湖泊的整合才真正完成。泾河龙王错漏雨数，其实可以从重也可以从轻，未必就要上剐龙台。但泾河龙王是四海龙王的妹|夫，名正言顺杀了他，就能切断陆上河流、湖泊里的龙王与四海龙族最后的联|系，所以杨戬选择了杀。河流、湖泊里的龙王已经完全服|从天庭管辖，早就移风易俗，不再蓄奴了。龙族同气连枝，八仙过海一事当然会让他们不高兴，但对他们的实际生活影响不大。
但是，寸心不仅是淮河龙后，也是西海公主。
杨戬隐匿了身形潜入淮河龙宫，却没有找到寸心。正自疑惑间，一顶小轿停在龙宫门前，一个粉衣女子扶着女官下了轿。她捂着脸，哭泣着走进了龙宫。
寸心？
悄悄跟在后面，随她进了正堂。淮河龙王姬云见妻子满面泪痕，大吃一惊，正要动问，寸心早已哭着拥住了他。
杨戬注意到，寸心脸上有五道红肿的指痕——怎么？谁打了她？
“表哥，如果我不是西海公主了，你还会爱我吗？”
姬云憨厚地一笑：“什么爱不爱的，那都是话本子里、戏台上的玩意儿，我可不懂。我就知道你是我媳妇，我得一辈子对你好。”
“那你一辈子不会把我赶出去？”
杨戬一听此话，心里便是一抽。寸心已经有两次被“赶出去”的经历了，一次是西海，另一次，就是杨府。
“我爹说过，有女人才有家。把你赶出去，我不要家了吗？寸心，你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表哥！”寸心痛哭失声，“我过不下去了……西海不要我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好意回去探望，可是父王说……他说都是我救了杨戬那个祸胎，龙族才有今天的大难……他、他打我，还说没有我这个女儿……”
杨戬听得心如刀绞。寸心都是代自己受过，才会遭到西海如此对待。被至亲怨恨的感觉，杨戬也知道，想不到寸心也受到了这样的伤害！
“啊？舅舅他怎么……没事的，我去给他赔不是，让他消消气。”姬云赶紧给她找帕子拭泪。
“不、不要去……你去了，他们就更讨厌我了……”寸心紧紧抱着姬云，浑身发|颤，“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寸心，当年你一直要我将功劳奏报天庭，以缓和与玉帝的关系——如果这就是你愿意选择的方法，那么我倒有个主意。废奴之后，有出无进，西海龙族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如果你在合适的时机向龙王献策，让西海渡过难关，你的亲人是不是就会对你好一点？
几天之后，寸心拿着几张字纸去了舍身崖。
多年的苦难已经磨去了她的骄纵任性，可是面对杨戬，她还是忍不住怒气。她把那几张字纸拍在桌案上，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欣赏我们的落魄，你很得意吗？”
那是杨戬亲笔所的一篇策论，向西海龙王建议改良治海方法，昨天刚刚留在淮河龙宫的房里。虽然他没有署名，但寸心认识他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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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希望你的亲人能渡过难关。”多少年过去，竟换杨戬来劝敖寸心这个了，“如果这些建议是你提的，也许……”
“你不要害我了好吗？”寸心眼圈一红，“照你这么办，西海还是我们龙族的西海吗？我要是说出这样的话，父王会把我赶出龙宫、永远不再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