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所说的重镇,名叫泰华。
因夹在两条河流之间,以防守严密着称。
所以他才会有此反应。
柴守玉敲了敲地图道:“图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地处草原,雨水不多,自然不知道河涨潮时对河道的影响。先帝曾因洛河发水而差点遇难,而那一场大雨,也同样影响了南洛河的水势,并直接改变了泰华的地貌。”
“具体说说。”耶律德光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柴守玉用食指戳了戳地图上的某个点,不无遗憾道:“这里原先是一个山村,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河。”
耶律德光惊讶出声:“葫芦村?”他认得这个地方。
紧接着又道:“你不要骗我。”
他能有此反应,在柴守玉的意料之中。
葫芦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特殊的地形——两边盘着大山,中间有条狭窄的长道。村民们就在狭道里建屋居住,过着还算安宁的生活。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坏了南洛河的河堤,河水倒灌入葫芦村,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村子都被淹没。
等到退潮之后,官府前去查看,发现葫芦村表面的泥沙全被冲走了,地势下降了一大截。原先的水上村庄,彻底变成了水下浅滩。
柴守玉说的连接南北洛河的通道,就是指现在的葫芦滩。
耶律德光听了她的解释,还是不信:“就算那雨再大,最多也只是冲毁山庄,若要把地表足足下抬那许多,恐怕只是谣传。”
“如何会是谣传?”柴守玉突然抬高了声音,将耶律德光吓了一大跳。
“自黄巢起义后,中原一直处在战乱之中,各方势力只想攻城略地,每到一处地方就烧杀掳掠,抢得走的抢,抢不走的就烧。你知道葫芦村表层的土质沙化有多严重,风一吹就薄一层。先帝在世时只知吃喝玩乐,从不顾老百姓死活,葫芦村又因地处偏僻,根本就没人管。洛水倒灌时,整个村子都被冲走了,就在一夜之间,所有的村民全死了,无一活口……”
柴守玉说着说着,耳畔仿佛响起了一个痛心疾首的声音——所有的村民全死了,无一活口,是天灾,更是人祸。君王不治,民不聊生……
会是谁呢?告诉她这件往事的人会是谁呢?
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耶律德光的眼神渐渐地亮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通过葫芦滩偷偷改道南洛河?”
“正是。”柴守玉敛下眸中的茫然之色,点了点头道。
因地势关系,葫芦滩成为了食之无味的“鸡肋”,既不适合进攻,也不适合防守。那浅滩便慢慢被朝廷遗忘,正好为耶律德光所用。
“南下绕道蜀地,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我听说蜀地现归你们李唐的驸马爷孟知祥管,他又管得不老实,新帝继位他都不来朝贺,恐怕生了二心。”
柴守玉淡淡笑道:“不是恐怕,是已经生了二心。皇上为之十分头疼,早晚要对其用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二殿下只要许以一些将来执政后的好处,孟知祥那般聪明,一定会派人将二殿下顺利送往西北部的党项,再由党项回到契丹,直至与述律太后的人会和。”
也许是药起到了作用,柴守玉能想起的事情一天比一天多。只可惜,脑海里的黑影始终窥不见全貌,令她心情低落,就好像失去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心口处空了一大片。
耶律德光与柴守玉相处得越久,看她的目光便愈来愈欣赏。这个女人给了他太多的震撼,也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她看问题的角度总是那么刁钻,那么与众不同。鞭辟入里,直切要害。有时候耶律德光看着她,会产生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她看着很是幼嫩,与草原上的女儿大不相同。明明长得弱不禁风,身体里却住了个比男子还要厉害的灵魂。
耶律德光真诚地想: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做我草原之狼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