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守玉抬起头,重新审视了苏盈盈一遍,这姑娘虽然生过坏心思,一颗孝心却是难得可贵。她见过太多年轻的官家女子,一个个铆足了劲儿想要做那人上人,但苏盈盈不一样,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苏相。
明明很想死,明明活不下去了,却强自忍着,想要用条烂命替她父亲争取安顺的未来。这份至纯至孝的执着,任谁见了都无法感到不动容。
柴守玉决定帮她。
没有问具体细节,只问破她身子的人是谁。
苏盈盈说:“是大皇子手底下的人。”
柴守玉有些奇怪,不自觉地出声:“没道理呀。”
刘承佑亲自出马,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苏盈盈死死地捏着衣袖,目光中俱是愤恨:“本来是他,但我踢伤了他,他没办法,只好让下人……”
柴守玉明白了。
她站起来,牵起苏盈盈的手:“苏小姐,你同我来。”
“去哪里?”
“为你说亲。”
苏盈盈自嘲道:“我这个样子,还有谁会要?”
柴守玉望着她的眼睛:“太子。”
苏盈盈猛然抽回了手:“郭夫人莫不是在说笑?”
然而她在守玉的眼睛里并未看到半分玩笑之意,除了认真还是认真。她试探着开口:“郭夫人难道是想让我对太子隐瞒?不行的,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更何况是太子娶亲,皇上会从宫中派出数位嬷嬷,验明正身,我……躲不过去的。”
柴守玉重新执起她的手,道:“换了旁人,自然不行,可若你早已与太子情投意合,被太子宠幸也在常理之中。如此,嬷嬷那关不就好过了么?”
苏盈盈愕然道:“郭夫人,你是想……这实在太荒谬了,太子他怎么肯?”
柴守玉只说一句:“你信不信我?”
苏盈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信。”
她知道柴守玉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不抓住便什么都没有了。改朝换代后,官员稀缺得厉害,死的死,伤的伤,武将还好些,官是真的禁不起战火。她那个爹能当上宰相,完全就是矮子堆里拔高个儿,虽读了一肚子的,可气魄不行,被史弘肇一吓就方寸大乱,比不得郭夫人胆大心细。而且郭夫人还大度,在自己陷害她夫君后,不吝指了一条明路。这一点让她感到安心。
与君子谋,不怕吃亏。
柴守玉见她上道,带她坐入府里的马车,并吩咐驭马人,选条偏僻的小道驶往太子府。一路上她都闲定安然,不像苏盈盈那般颓丧又紧张。
苏盈盈眼里的悲伤像涨潮一般漫出来,却又为了父亲强忍着。
柴守玉见她忍得辛苦,劝慰道:“你得振作,才能让太子看到你的价值。悲惨换不来同情,只会让人更加地轻贱你。所以请你勇敢一点,勇敢是你的保护色。强者最看重的,永远都不会是皮囊。”
苏盈盈拭了拭眼角的泪:“好,我记住了。”
柴守玉选择的路太偏,费了好些时辰,等她们到的时候,太子也快下朝了。她叫驭马的小厮向看门的奉上拜帖,说是副枢密使家的前来拜访。看门的知道郭威在朝中的地位,检查了一番便叫她们进去。
苏盈盈丫鬟打扮,没有惹人起疑。
柴守玉被引到偏厅喝茶。
喝到一半,有人来唤,说太子下朝了,请郭夫人过去。
柴守玉不慌不忙道:“好,等我喝完这杯茶就来。”
说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其大方洒脱,倒似江湖侠客在饮酒。
太子是个温尔雅的人,虽身份尊贵,见到柴守玉还是站起了身,叫了一声郭夫人。柴守玉看得出来,这不是客套,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以及对他人的尊重。她觉得太子很好,今天的交谈会很顺利。
她行了礼,说了句客套话:“今日冒昧打扰,望太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