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斩首示众,再另选忠勤之士接替二人之职!”
陆仁这里杀气腾腾的下了令,而当地的功曹稍稍的犹豫了一下上前劝解道:“令君,此二人虽有过错杀之可矣,但旧日里他们毕竟也是克勤克俭的忠勤之人,就算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于时也是新春将至,他们急于想与家人欢聚才有此一失……”
陆仁气都不打一处来,回身怒喝道:“那又如何?他们急于与家人欢聚,可是你看看这里的百姓却都跟着遭了殃!好,念在他二人旧日尚算忠勤,我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说着陆仁向观望的百姓们大声喊道:“功曹对我说这二人旧日还算忠勤,只是我陆仁终日奔走,因此不得而知,可大家是看在眼里的,大家如果觉得此二人罪不当死的话,我就饶此二人性命!”
围观的百姓们各自小声的议论了一阵,有几个年纪较大的长者走出来向陆仁求情道:“启禀令君,功曹所言非虚,屯长与水曹掾旧日的确颇为勤勉,我等愿为之求情,请令君网开一面,饶屯长与水曹掾性命。再者二位长吏久居此处,地理民风颇熟,若能以此事引以为戒,勤于屯耕,我等亦可赖其利矣。”
“请令君恕其罪!”周围的百姓也一起跪了下来求情,看来这屯长与水曹掾平时是干得不错。
陆仁皱起眉头望望衣衫有些褴褛的屯长与水曹掾,渐渐的火头也消褪下去了不少。再环视了一下周围一圈脸上都带着几分惧怕的屯田百姓,陆仁却又隐然猜出如果他真的把屯长与水曹掾咔嚓掉只会引起人们更多的恐慌而已。而且实话实说,以陆仁的性情还真下不了这种手,刚才说要砍人也是一时的气话罢了。
沉吟了片刻,陆仁点头道:“也罢,新年初始,不便杀生,且念在你二人之前处事勤勉,又有大家为你们求情的份上,你二人的死罪权且记下!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否则便是我用法不明……左右,将二人拖下去先脊杖五十,另五十杖亦暂且记下!如有再犯,杖后斩首!”
“诺!!”
功曹与吏兵把二人拖下去打板子,陆仁则站到高处一面巡视被淹没了的地区的状况,一面激活了芯片仔细的比对。还好,雪莉发送来的资料中有几种对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的预测案与相应的应对措施,其中就有一项与现在的情况比较相近的。
陆仁细看了一阵便命人唤来屯长与水曹掾手下的什户长与掾属,对着他们手中的地图指点道:“亡羊补牢犹未晚,现在大家如果尽力补救一下还来得及!喏,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们几个各领一些精壮之人,按这几条线尽快掘出沟渠;
“其余的带领其他人众,把这里原定的十顷田地改掘成另一个分塘,尽量挖深一点,挖好之后再和他们打通沟渠,把过量的水都引导过来。现在已经是开春正月,告诉大家一定要尽快完工,不然春雨一至水位暴涨,将会淹没的田地只会更多。如此不但会误了春耕播种育秧的时间,田地减少也会使大家秋收时所获减少。好了,各自去吧!”
众人马上就分头行事,没过多久这一片区域就到处都是拼命劳作的屯众。其实这些百姓应募来屯田种粮,不就是希望别再饿肚子吗?
陆仁背起了手在各处巡视,眉头却越皱越紧。说实话因为这次的事使陆仁现在的心里很烦,本来只要在年前加把劲就能完成的事,却因为屯长与水曹掾偷了一下懒就变成了这样,这一片区域会担误多少时间已经很难说得清了。而此时此刻,陆仁的心中还有另外一件心事,却因为这一屯的事搞得陆仁都没办法静下心来细想,心情能不烦燥?
又走了几步,陆仁的心情实在是烦燥到了极点,忽然抢过一个屯众手中的锄头,对着划定挖掘沟渠的土地拼命的猛锄了起来。锄了几下又觉得身上穿的士长衫太碍事,索性除下长衫扔给护卫,自己则咬牙切齿的猛锄起了地面。
说实话,陆仁现在的举动其实纯粹是在发泄,但落在旁人的眼中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想啊,陆仁现在是许昌令、典农中郎将。而且但凡是稍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陆仁已经是个“准九卿”,对这些平民百姓甚至是一般的士子阶层来说,身份上那可是高得可以了。而现在陆仁这个身份很高的人在“身自负土”,再基于那个时代深入人心的阶级观,那对屯众们的激励效果远比慷慨激昂的空口演说要有效得多,而且对百姓们的心理影响也大得可怕。
几个屯中长者有些看不下去了,有人唤过青壮想把陆仁手中的锄头抢下来,可青壮才刚伸手就会被陆仁一眼瞪得退开老远;又有人上前相劝,陆仁也是爱理不理的只顾着挥锄发泄。实在没办法了,有人摸到陆仁带的两个护卫身边,想让这两个护卫去劝一劝陆仁。
不过这两个护卫也跟随了陆仁挺久的,现在望见陆仁脸上极为“认真”的神情,都无奈的摇头:“没用的,令君就是这么个脾气。平时嘻嘻哈哈的很好说话,可是一但认真起来就谁也劝不动,不劳作到筋疲力竭是不会罢手的。”
“可是陆令君身份尊崇,似令君如此却要我等何以自容?万一令君过于劳累之下身体有个闪失则我等其罪大矣!”
其中一卫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低声向众长者支招:“我们是劝不动的,但有一个人可以劝得动……快去驿帐那里把婉儿姑娘请来,只有她能劝得动令君!”
“婉儿姑娘?明白了!”
陆仁正在玩命一般的猛锄着地,那感觉就好像这地面与他有着血海深仇一般。而忙了这么一阵,陆仁的身上已经汗流颊背,人也累得直喘粗气。只是才刚刚停下手举臂拭汗……
“主上!”一碗冒着热气的清茶递到了陆仁的面前,却是婉儿刚才在驿帐那里给陆仁煮好的。
陆仁楞而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婉儿微笑了一下,把竹杯接送到了陆仁的嘴边,那意思似乎是想亲手喂进陆仁的口中。
陆仁想起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时间神色大窘,赶紧伸手接过竹杯喝了几口。而借着这个空档,婉儿的双手按在了陆仁扶住锄头的那只手上,并向陆仁轻轻的摇了摇头。陆仁懂婉儿的意思,再说发泄了这么久他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当下便把锄头交还给青壮,自己拉着婉儿找了块干净的地头坐下。
婉儿取出汗帕帮陆仁擦去额头上的汗滴,而陆仁望望忙碌的百姓们若有所思的道:“婉儿你看这样多好?像不像我们之前在鄄城、濮阳?”
婉儿抿嘴笑了笑道:“主上忘了受诏之日荀公是怎么劝诫的吗?主上身为统众之人,不必事事亲为,只需居中调度便可。若事事亲为则事多且烦,心力疲竭之下反而会误得更多。再说荀公、李都尉也从鄄城、濮阳那里调了不少已经有些种稻经验的人来此,主上用不着再管得那么细。”
陆仁伸手捏了捏婉儿的鼻尖道:“真拿你没办法,我陆仁就是有天大的火气,被我家婉儿几句话一说,这些火气也得烟消云散。罢了,这里虽然被春水淹没了这多农田,但现在大家能拼命的补救,春耕诸事应该还赶得及。到是我猛锄了这么一阵的地一身臭汗的,身上又脏乱了不少,一会儿回去得让你帮我烧水洗澡了。”
“婉儿来时水已经在烧了。”
陆仁又捏了捏婉儿的鼻尖,低声笑道:“一会儿帮我擦背哦!”
婉儿俏脸一红,轻轻点头。
陆仁站起身,唤过几个领头之人吩咐道:“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农时切不可误!这几日里你们要尽快把水塘并沟渠挖掘好,千万不可以再有所阙漏!鄄城、濮阳两处旧日随我屯田的农师稍迟一些就会赶到许都,我会优先派到这里来的,到时候你们多听农师的指点,依农师教授而种。要是再有谁敢有所倦怠……你们懂的!!”
众人应命之后,陆仁带着婉儿与众护卫回帐洗澡休息去了。直到陆仁走远,几个长者、头人什么的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某位长者望望众人,大声呼喊道:“有令君如此,我等何以不从其教乎?若因我等倦惰而有负于令君,我等又何以为人?”
这话一喊出来,整个“施工工地”上的人们可都真的是在玩命了。
其实很多时候所谓的坏事只要处理好了就会变成好事。当然,这种“好事”也很可能只是针对某一特定之人。
就这样,陆仁正在这里忙着补救的工作,转过天来就收到了曹操已经准备出兵征讨张绣的消息。而一听到这个消息,陆仁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慌乱,因为自那天下定决心认真做几年的事之后,陆仁几头在忙,有些事就有些无暇顾及。而曹氏父子这里的事……
“这粗大腿和小粗腿可别出什么事啊!”
急匆匆的唤来屯中的主事之人吩咐了几句,陆仁带着婉儿等人跳上了马车就往许昌城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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