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梅亭里寂静无声,香气氤氲。两人此刻都沉浸在高肃刚才说的话里,一时出不来。
高肃这人防备心重,从未和谁这样仔细地说过自己对蓁蓁的感情。自小的遭遇令他深知,千万不要将软肋示于人前。
宇泰一败涂地,不就因为被他知道了冉盈这个软肋吗?
所以他此刻将蓁蓁的身世说给冉盈听了,又暗自有些后悔。
半晌,冉盈说:“以后蓁蓁长大了要嫁人,你会很难过吧?”
高肃一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我并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什么?”冉盈诧异。
“我的身子太弱了,大夫早早就断定我活不过三十。”他平静地说。
刻意做出的平静,显得那样无奈和悲伤。
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去做。
他将冉盈看在眼中,忽然觉得非常悲伤。这种悲伤深重而漫长,无可抚慰,亦无可躲藏。
有时候他会忽然很羡慕宇泰。他羡慕那样一个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的人,却被这样好的女人牵挂着。
从晋阳回来之后,高肃觉得自己对冉盈的感觉慢慢变了。她那副处事不变宠辱不惊的姿态令他有一种久违的熟稔感。他说不出她哪里好,但是每被她拒绝一次,他就更迷恋她一分。
他甚至偶尔想,若是她一辈子都同他和蓁蓁一起住在这乐安王府该有多好,他人生里所有的遗憾都会因此而被抚平,消失不见。
可是他亦非常清醒。
她和宇泰不光是海誓山盟的爱人,也是生死之交的盟友。在这人世间万千红颜美眷之中,她只是萤火之光。可是在宇泰身边,她却能散发出日月之辉。
她哪怕此刻再恨宇泰,又怎么能永远抗拒那种一边被他宠爱、一边被他成就的巨大快乐?她是冉盈啊,她不是方寸后院里一只华美的金笼就可以满足的女子。
他终是留不住她的。
冉盈见高肃愣愣地出神,说:“难怪你如此宠爱蓁蓁。”
听她这样说,高肃隐隐觉得那种悲伤又漫天彻底地袭来。他仰首看着面前枝头上那几朵初绽的红梅,低低道:“冉盈,不要将我想得那么可怕。我也是个人,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他的不得已。”
冉盈半低下头,说:“我没有觉得你可怕。我只是觉得我完全不了解你。”
高肃听了,低下头又勾唇笑着看她:“那你现在可有兴趣了解一下?本王和他们不一样。如果……你从了本王,本王很乐意娶你为正妃。也不比那个什么柱国夫人差吧?”
冉盈见他又开始不正经地撩她,白了他一眼:“士庶有别呀。”
高肃哼了一声:“在整个东边儿,我都是跳脱五行之外的,谁管得了我呀!”
“为何你就有特权?你娶妻不用你父亲同意吗?”冉盈奇了。
高肃听她提到高欢,面露不悦,说:“他管不了我。我便是要娶头母猪他也只能点头。”
“你才是母猪!”冉盈听出他在变着法的骂她,伸手抓起身边枝头上的一坨雪朝他扔过去。
“盈盈。”高肃灵巧地躲开,贴近了她,一脸坏笑地探在她耳边说,“我是认真跟你说的,我最近发现我好像真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