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姑妈做着缝纫,约翰爵士看着送来的报告。
两人都很习惯晨间的这一活动,他们喜欢莉齐娅的琴声,再也没有小姐比她弹的更好了。
弹钢琴对于莉齐娅来说是种享受,她无比熟稔百年来各种风格流派的钢琴曲。
很神奇,上辈子的记忆中的谱子已深深刻到了脑海里,永不褪色似的。就算她再也看不到那些精美绝伦的乐谱,也能循着记忆下意识地弹出。
但是她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去弹肖邦或者更后面的德彪西——她喜欢的几个音乐家。
他们风格太显著完全不符合这个时代。
莉齐娅装模作样地打开了十二平均律的谱子,但却完全不用看,全凭着肌肉记忆流畅地弹出。
巴赫,很能让人平静下来,多么均衡美妙的旋律。
但是她弹不好,或者说不太能够把握,只有靠无比的熟练下意识地弹出。
她在莫名烦躁时候就会选择巴赫。
熟悉的曲调在房间里回响,莉齐娅没有关心她的指法,没有关心琴键和曲谱,凭感觉流畅地弹着。
她想到了那个梦,承载着早已久远的记忆,巴赫把她拉回了实处。
她还活在现实之中。
莉齐娅回想着弗雷德的脸,但是却格外模糊,她只记得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他极富情感,极其热烈坦诚。
他给了一个年青人满腔的爱意与真诚。
但是同时他太过莽撞,太过草率。
他爱她。
她还爱他吗?
莉齐娅恍惚了。
手下的琴声乱了,弹错了几个音后,骤然停住。
巴赫的曲子,断了很难再接上来,她得细细地思考从哪开始继续。
一团乱麻。
她还是弹不好巴赫,她心烦意乱。
很难地再弹下去。
莉齐娅放弃了,再随手弹了半支苏格兰小调,和小步舞曲,挑挑拣拣后。
她选择了贝多芬。
莉齐娅对贝多芬的感觉很一向平淡,他是个非常伟大的音乐家,诚然。
他的作品有如史诗,百年后仍能被人铭记。
但是莉齐娅害怕那澎湃难以宣泄的情感,像是在压抑中要把人击碎,有如浪花拍打礁石。
但不得不承认,在一些心境下,他的作品却刚刚好复杂又能流露,足以表达。
1805年贝多芬的作品流行中整个欧洲大陆,褒贬不一,但人们对他耳熟能详。
莉齐娅对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并无多大偏向,每种她都有喜欢且十分熟练的曲子。
她顺手弹起了贝多芬的升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以月光曲的名字被人熟知。
她记得是因为的一位德国诗人,形容这首乐曲的第一乐章——
“如在瑞士那月光闪耀的湖面上一只摇荡的小舟一样。”
在早上弹上这么一支,耗费大量精力,让人疲惫的奏鸣曲,一向少见。
约翰爵士和玛丽姑妈面面相觑,几乎以为自己要来到音乐会了。
他们没有打扰,静静聆听欣赏着。
莉齐娅的手指不如上辈子有力。
这让她有些悲伤天赋的不够,并加紧了练习。
虽然现在对小姐们音乐上的要求,大多是陶冶情操而非技巧的纯熟——她们又不像家庭教师靠弹琴吃饭。但莉齐娅对于这方面有一些执拗。
她珍稀自己的才华,并为此隐隐骄傲。
不过她的天赋,不足以到演奏家的程度,这又是另一回事了,至少她在普通人中算得上是天才。
她技巧纯熟,又富有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