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两侧的田地一望无际,前些日子下了雪,更显得一片苍茫,壮观的了不得,在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树上,点缀着巨大的喜鹊窝。野柿子树上没被喜鹊吃完的果子橙红橙红的,跟天空相映,正形成了漂亮的撞色,天地之间都成了一幅精彩的画作。
俩熊孩子新鲜的了不得,对着外头指指点点的,李天罡说喜鹊蛋可以煮着吃,李天璇不以为然,坚持说做酱油蛋一口一个配稀饭正合适。
谈的兴起,李天罡还问我村里有蜜蜂没有,他弄点蜂蜜做年货。
我就打了他脑袋一下,什么季节,上哪儿找蜂蜜去?要找也就只能找点土蜂马蜂,蜇人要命。
可手刚扬起来,接触到了钟灵秀那个视线,我赶紧把手缩回来了。
车进了村,李国庆踩着雪就赶出来了,直跟我们挥手:大鹅刚出锅!
村里的雪比城里下的大,踩上去嘎吱嘎吱响,两个熊孩子蹦蹦跳跳的就下去了,在雪地里你追我赶,滚成了一团。
烟筒缠缠绵绵冒着烟气,就是一下车耳朵立刻冻的生疼,我刚想拖家带口往屋里赶,忽然就觉得身后像是有人——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直觉,可能是大狐狸内丹带来的。
我回头就看了一眼,可只看见了一个破房子,没看见什么人。
李国庆看我呆,就伸手拉我:怎么啦?
我摇摇头:没什么,对了,家里怎么想起来修祖坟了?
今年大环境不好,貌似什么行业都不赚钱,所以大家兜里都空荡荡比脸干净,兴修祖坟是个掏钱的事儿,要是形势好的时候让老祖宗沾光还行,可今年这个情况凑钱,实在有点不正常。
李国庆压低了声音,就说道:你不知道,老祖宗不乐意了。
我来了兴趣:什么意思?
李国庆四下里看了看:那还用说,老祖宗显灵啦!
原来就打进了腊月,家家睡觉都早,可有天李国庆睡到了半夜,忽然就被一阵声音给吵醒了——是敲玻璃的声音。
接着,他影影绰绰的,看见外面站着个人,左肩比右肩高。
李国庆一下就给坐起来了——这几年村里的青壮年都进城了,都是些留守老人待在家里,大半夜找到人家里来,八成是要坏事儿。
李国庆赶紧就问:谁啊?
那个高低肩的身影咳嗽了一声,才缓缓的说道:天太冷了,你们把我那屋子修修,漏风。
李国庆一听这话,是个上岁数人,可一时也没听出来具体是谁,一边答应着,一边就下床开门去看,可一动身,就让他媳妇给抓住了。
李国庆迷迷糊糊就问他媳妇干啥?他媳妇倒是惊惧的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中邪了?
李国庆让他媳妇一下就给问清醒了,回头一瞅,窗帘外边哪儿有什么影子啊!
李国庆媳妇就告诉他,只听他自己坐起来问窗户外面一句谁啊,他媳妇自己,则什么都没看见。
本来她以为李国庆可能是睡讷了起来说梦话,可眼瞅着李国庆要往外走,她才吓了一跳,把李国庆给拉住了——由始至终,他媳妇都是醒着的,可根本没见过窗帘外面出现过什么人。
这一席话一下就把李国庆给说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李国庆不信邪,还是开门出去了——这一出去,他就现,自己家门关的严严实实的,连条缝都没有,四周的墙也挺高,都粘着玻璃碴子。
身强体壮的小伙子也不可能来去自如——更别说,那个说话的是个老头儿了。
要么,是自己做梦了,要么——李国庆越想,后心越凉,是真中邪了。
再一瞅窗户底下,李国庆好险没一屁股坐地上——窗户下面,清清楚楚有一对脚印子,那脚印子就一对,没来的方向,也没走的方向,就那么孤零零一对,像是从天而降,又直接上了天一样。
修房子大冷天的,李国庆脑袋上还冒出了一头汗来,什么房子?
天一亮,李国庆赶紧就出去找家里人商量,结果碰上的亲戚,一个个都带着个晦气相,一问之下才知道,闹半天昨天晚上,所有的李家男丁,都做了一样的梦。
辈分比较大的三叔公琢磨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莫不是五叔祖?
三叔公是我们李家现在岁数最大的,他隐隐约约还记得,小时候是有个五叔祖,那个五叔祖就是个高低肩。
而那个五叔祖年少丧妻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娶妻,自然更没有后代,所以逢年过节,五叔祖那是格外冷清的,没有谁去给额外上香,只能是其他的祖宗一起享受家族里的香火。
听了三叔公这话,一家人赶紧冒着大雪去了坟地。
五叔祖那本来就很荒,找了半天都没找着,最后还是三叔公查了半天家布和祖坟图,才查出来具体位置,等拨拉开了荒草和厚雪,这一看不要紧——五叔祖的坟整个塌陷了下来,雪全漫进去了,上头还留了个窟窿,呼呼的往里面灌风。
一大帮李家人心里都有愧——好歹是家里的祖宗,后代又不是没人,闹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