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应该非常虚弱。
神灵从瓶子里面出来,会生什么事儿呢?我心里没底。
毛腿就是在预防魂瓶被打破,我可倒好——适得其反。
这个神灵已经出来了,我又应该怎么办?我心里也没底。
但怎么着,我都得做点啥。
原来如此,我就搭讪着说道:您,是个山神吧?我听说过——您这种神职,一般是在山上,保护猎人什么的
不光是猎人,那个轻轻的声音说道:山上住着很多人,有药农,行脚商,樵夫,多得很。山上的怪东西很多,山妖狐魅,我也护着它们。我愿意看见和乐,我愿意在我的山上,大家都和乐。
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自己的子民和工作,记得竟然这么清楚。
那,您肯定很称职啊!我接着就问道:可您是怎么进到了魂瓶里面来的?
他半晌没吭声。
我疑心是问到了比较扎心的部分,连忙就要把话给收回来:您不乐意说也没什么
不,我只是在想,从哪里说起。这个轻轻的声音这才说道:那就从头说起吧我记性越来越坏,再不说,大概要全忘了。
好,您请,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
我是有的是时间,也希望这个神灵也是吧。
我的庙不大,就半山腰上,子民每逢初一十五,就会给我送祭品,我喜欢红豆馅的白面点心,是做成兔子样的,女人们用剪刀剪出耳朵来,很香。
子民们都没什么钱,但是知足常乐,买不起舞龙舞狮的道具,他们就举着树叶子表演,也乐呵的很。他的声音十分怀念:我很爱看。每一年到了山神寿诞——其实那天并不是我生日,而是开春第一天进山打猎的日子,他们为求吉利,就按在了我身上,当然,我也不在乎这个——他们就会来一番舞弄,大人孩子笑的都很开心。我也会打起精神,护佑他们一年的平安,调整山妖狐魅出行的地点,让两方彼此错开。
怎么听,也是个好山神。
这样过了许多年,可是有一天,我的山里来了一个很怪的东西,吃人。
那东西看中了我的山,想吃我的子民,我就把他给打伤了——我们神灵,是从凡人那里得到的信仰越坚定,那力量也就越大。那东西虽然厉害,可我对付他,并不在话下。
那东西知道,只要有我在,它就打不了这个山上的主意,所以,它就想了个法子。装扮成了一个算命的老头儿,站在山脚下,跟人们说,这里的山神其实是个妖怪,吃人。
子民并不相信,可这个东西很有办法,它偷偷跟着下山的人,在山外吃了——山外我够不着——留下了死人的衣服,使了钱,请活人埋到山神庙后头,等活人来拿钱的时候,再吃,再找另外的人埋。几次三番,山神庙后面积攒了不少死人的东西。
后来,这个山上的人终于意识到了,确实死了不少人,开始害怕了——每个人都怕,下一个失踪的,是自己。这个时候,那个怪东西继续出来鼓吹,说确实是你们信赖的山神吃的,他有证据——不信你们上山神庙后面看看去。
子民们挖出了那些衣服,吓得面如土色,就再也没有人来山神庙了,更没有人来用树叶子舞龙舞狮,也没有了红豆白兔。我失去了子民的信仰,力量越来越薄弱了。那个怪东西高兴极了,开始能上山脚吃人,接着,能上山上吃人,它吃了很多人。
我的心一下就揪起来了,这特么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可这个轻轻的声音,却像是再说别人的事情,云淡风轻的。
倒是给人感觉——很沧桑。
死的人越来越多,子民越来越怕我,他们开始打砸山神庙,还毁掉了我的神像,我曾经想托梦给他们,可惜,他们醒来之后,照样不信,他们觉得,眼见才为实——那些埋在山神庙脚下的衣服才为实。
后来,那个怪东西,也登堂入室进了山神庙,坐在门槛上嘲笑我,问我作为一个神,又能怎么样?再尽忠职守,还不是被这些愚民怀疑,落得这样的下场,倒是不如,舍弃了神的身份,来做个妖怪好了。像他一样,宁愿我负人,不叫人负我。
这个怪物也特么太短揍了——雷公爷不把这玩意儿劈了?
我看见它,很高兴。
高兴?为什么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