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憾儿下楼迟,向来是等大多数人入席了她才不紧不慢的过来,这回倒是被打闹声吸引的。
“怎么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下楼,这天巧了又是兰裕在汇报烘焙机的事,他回答不上来,只乖乖跟在身边。
?
!
永酽楼从没有这样热闹过,不,不是热闹,是喧嚣!
从未真怕过唐憾儿的兰小君这回知道害怕是什么感觉了,他看到唐憾儿一手捂住了小腹,一手遮在袖口处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而指端似乎是在发抖,是气到极致那种抖。
“通通滚出来!”唐憾儿大喝一声。
这声音如同在他们的吵闹声中炸了一声雷,然后反应快的、慢的、一个、两个、三个终于都停了手,惊恐的望着客厅里的唐憾儿,然后就是手忙脚乱的顺头发,抖衣服,整理自身。
“去院子里跪着。”这一声不大,是盛怒之下反而压住了的平静,却显得更加吓人。
一个个鱼贯而出,而身后赶来的苎童得了唐憾儿的吩咐,往前院跑去。
唐憾儿捂着肚子坐在最靠门廊的一个席座上,阴恻恻的盯着眼前众人,兰裕谨慎的自身后倒了一杯热茶递上,她不接,便只好端着陪着,而所有夫侍,此时顶着冬日的寒风在院子跪了两三排,个个垂头不语。
一时寂静无声。
景枫气冲冲赶过来的时候就是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他早就从苎童口中听了那么几句,却还是被这眼前的景象刺了眼,也顾不上什么仪态,急匆匆几步冲到唐憾儿面前就问:“憾儿,你没事吧?”
唐憾儿不想说话,沉着脸略一摇头,于是景枫转身又冲到了辛酉面前,二话没说,扬手打了一耳光。
辛酉懵了,他自小被景枫溺爱,连句重话都很少听到,别说动一手指头了,此时很不可思议的仰了头看他:“二叔?”
“你少跟我套近乎!既然嫁了人,就该按妻主的名分叫!”说着又抬手想打,见辛酉本能的一躲,才顺势放下手来,指着他训斥,“你,你叫我说什么好?!憾儿她哪里对你不好?倒是你,才安分几天你就作天作地的胡闹,不为她分忧就罢了,还处处添乱,哪有正夫的样子?!”
辛酉也知道这回自己没分寸,本来都平静很久了,生活也好,工作也好,都挺顺心,打算开开心心过年的,一时没压住,竟闹到这个地步,当时也是人多,又乱,怪自己忘形了。
可是这样当众被骂不像正夫,他又委屈,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呀!
见辛酉垂了头,景枫又往人群里寻:“黄溪午呢?——你躲后面做什么?出来!”黄溪午原在最后一排边上缩着,这会儿也只好起身,挪到了辛酉身边贴着去。
“叫你管家,就是这样管的?你可不是个账房,是正夫的左膀右臂懂不懂?他一时压不住,你不劝、不帮衬着,还裹乱?才进来一年,憾儿眼巴巴的跑我那里求着给你提位份,生怕你受了委屈,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惊了一下,黄溪午更是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唐憾儿,她却不看他,低头拨弄着拇指上一枚戒环,满脸的躁郁之色。
她这是真生了气,却憋着火没发,黄溪午太了解她,可当着众人面又不能说不能哄,先垂头认错:“是,溪午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景枫并不是空着手来的,对着门外拍一下掌,便有一早候着的小厮抬了长凳刑杖过来,正是前院掌管家法的那几个人,一贯冷着脸的,同谁都没有交情,进门便先把辛酉和黄溪午拖到凳子上趴好,等着景正君示下。
其余人等也都变了脸色,这个跟鞭子可不是一回事,前者是皮肉伤,这个要伤筋动骨的,更何况,大庭广众下被打屁股,羞辱的意味更胜于惩戒,绝非关起门来被自家妻主抽两下那么简单。
旁的不说,樊云起就快撑不住了,平日里他在学校里是高高在上的樊校长,同事敬重,学生爱戴,回到家却是以妻为尊的侧夫,本来就很分裂了,还要再受这个惩罚?
景枫不管这些,只看唐憾儿脸色,她既不说什么,便只有继续下去:“打吧,每人五杖。”
辛酉和黄溪午见没了回旋余地,无奈,认命般的阖了眼,在长凳边缘抓紧的手指关节都泛了青白之色,
一时间院子里气氛都变了。
掌刑的小厮高高举起,眼看着木杖就要落下来,“等等,”唐憾儿终于开了口,站起身来,“算了,先记着,就当积福吧。”
景枫也暗暗松了口气,挥手叫人退下,走过来小声安慰她:“憾儿,你要实在恼恨,叫阿酉进房去训几句,私下打也打得,可别气坏了身子。”
“阿爸,我没事了,方才也是在气头上,劳烦您跑这一趟。”唐憾儿这会儿冷静下来,也想清楚了他们为什么火气大闹起来,最近整一个月她没进任何人房里了,也没召谁上门,自己清清静静的过,理由是前年太忙没心情。
她是没心情,可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是她没说实话。
“叫他们跪一跪吧,这会儿我也不想搭理哪个。阿爸留下吃饭吗?”
景枫摆手:“我还得回前院去,这大动干戈一趟,你母亲想必是得了风声的,我去解释两句。”
“给您添麻烦了。”
“快别说这些,如今你好咱们都好,阿酉他不懂事,还要你多担待。”
两个人客气了半天,景枫终于带人走了,兰裕一早叫厨房把饭菜重新热着的,这回忙叫再端上来,重又伺候着唐憾儿吃饭。
夜色渐渐深了。
满满一桌子饭菜,唐憾儿一个人不紧不慢的吃着,兰裕一边侍奉,自己也拣几口吃,其余夫侍们依旧在院子里跪着,冷得缩紧了肩膀,又饿又累,满心盼着她赶紧吃完散场。
满大厅都静悄悄的,只听见杯盘碗筷偶尔撞在一起的脆响。
没人敢讲话,丫头小厮们各个都闭紧了嘴,走路都蹑手蹑脚的,不想触霉头。毕竟今天这阵仗太大了,除了小晃不在,竟然无人幸免。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憾儿终于抬了头,对着一旁苎童吩咐:“放出风去,我要纳夫,家里这些都不得宠了。”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