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云起大约是反应最快的,可他快的不是语言,而是行动,在几个人还懵着的时候就已经自顾自起身到了课桌前,铺开纸,提起笔,开始写字。
连小晃都呆了,他知道樊云起一向和唐憾儿同心,可没想到这人执行力这么强的,居然怎么说就怎么做,都不带劝劝的?
毕闻霁看着樊云起这一系列动作,失望了一瞬,可他也知道樊云起向来是不讲情理的那种人,原本就不该指望的。
于是几乎是刹那间他就又转向了唐憾儿,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妻主您不要我了?”说着眼泪就涌上来,顺着眼角往下淌。
他没嚎啕大哭,也没伏地求饶,反而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似的,仰望着他曾倾心以嫁的人——良久,忽而又一笑:
“果然您不爱我,若是他们几个”他看了一圈,辛酉、樊云起、尹小晃,应该还有家里的黄溪午、阮梅宁、郑丝羽、韦阿谣,“他们犯再大的错您也不舍得丢开吧?呵,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以为这不过是小作怡情,原来在您眼里,竟不可饶恕呢!”
辛酉看着气定神闲写着字的樊云起,也觉得他过于冷情了,又看看唐憾儿,想要张口劝:“妻主——”
唐憾儿一摆手,冲毕闻霁直视回去:
“你说我不爱你,你倒是给我爱你的机会了吗?进门才几天,蜜月都没过完呢,你就主动提出搬出去住,进了东厢,也随了东厢里他两个的性子,没多久跟着上山去了,晚饭时候才能见你一面,还得是你回来的早,若是晚了,和阿谣就胡乱睡下了是不是?
起先我还当是自己怀着阿珏那时候慢待了你,结果是你越发冷情了,不多时又跟着云起出来,一走两三年这回呢?不也是自己呆够了说溜就溜?毕闻霁,我倒要问问你,你真当自己是我唐憾儿后宅里的侍夫?”
这话一出,毕闻霁脸色就变了,否认道:“当然是,怎么不是?我是最爱妻主的!心意从不曾变!”
“别急着回答,好好摸摸自己的心,趁着还年轻,想想后路,没必要在我这憋屈着。”唐憾儿说罢一挥手,冲樊云起示意继续写。
“我”毕闻霁又气又恼,眼泪汪汪地硬是不肯落,噌得站起身来,一时口不择言,“那我走就是,再不自讨没趣了!”
辛酉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对着唐憾儿脸色看了又看,忽然,脑子里不知道哪根弦拨了一下,直呼自己大意了:
心说这哪是唐憾儿的真心话呢,她不过是在气头上,坚决不肯给对方台阶下,像毕闻霁这个性子,若是还僵持下去,怕就是另一个走向极端的黄溪午——非得一拍两散了再两厢里哄吗?
小晃倒依然是无所谓的,唐憾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不要他了,那就不要吧,反正好儿郎多得是,每年总有各门户抢着往唐家送人的,瞧瞧院子里新来的那俩小厮,怕不就是阿芥阿笋他们当年的模样?说什么侍弄花草,眼睛早飞进楼里去了。
小晃在这胡思乱想,樊云起奋笔疾,毕闻霁哭哭啼啼,辛酉揉了揉眉心,就知道这时候得正夫出面了,以前老遇着闹火灾,现在就是老得灭火,明明他是脾气最不好的一个,这几年却越来越像个老好人了。
的确,也越来越像景枫了。
“你起来!”辛酉喝一声,扯着毕闻霁往樊云起那桌子上一按,胳膊肘一捣,就逼得樊云起退开了,还顺势骂人两句,“叫你写就写呀?只管讨好妻主,全然不念情意,哼!”
樊云起脸一红,却没争辩,他这几年心思总在外面,越发像个木头美人了。
毕闻霁此时被辛酉按在桌子上,面前就是那《休》,然而他定睛一看,却是“和离”三个大字,当即就是一愣怔,也不挣扎了,看来樊云起也不是完全没心的,知道给人留个脸面——然而也由不得他多想,随即就感觉到下身先是一凉,再是一痛,下意识就跳了下脚,再然后就懵了
就刚才,辛酉一手将他裤子解开往下一扯,又将旁边一根两尺多长的教鞭拿在手里,对着腰下某个白润润圆滚滚翘着的部位就抽了上去。
哪管他懵不懵呢,辛酉只手下狠抽不停,一连打了二三十鞭,口中还一边教训他:
“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折腾!以后可别说是像我,我才不这样,看似精明,小傻瓜似的!犯了错要认打,打一顿就什么事都没了,记住没?!”
毕闻霁先还倔着,后来就瘫软了,任由自己涕泪横流,莫名的委屈在心眼里翻涌着,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好像什么都不用说了。
这一场风波像闹剧一样结束了,樊云起被罚了两个月的薪水,继续当他人前温雅的樊校长,毕闻霁挨了顿打,连夜被架上车马带回勐茶寨,又一路被送到毕家门口,交到了他眼泪汪汪的阿姆阿爸手里。
往来客套寒暄就不提了,总之毕闻霁这回挺惨,本来打的不重,那教鞭是竹子做的,就抽几下也没什么,可这一路奔波回来,他又嫌难看不肯趴,坚持坐着,磨来磨去的就有些感染。
毕家主向来心疼这个幺儿,这下更是日夜愁的睡不好,只盯着他喂水喂饭又连番上药。
毕家正君更是心疼,就忍不住抱怨几句:“这唐少主下手也太狠了,怎么打成这样?又给扔回来,传出去可不是坏了咱家霁儿名声?”
“什么名声?他私下跑了就不怕坏名声?”毕家主到底是一家之主,还没糊涂到底,这时候呛声训斥他,“都是你教子无方,把他宠坏了,不安于室!”
毕家正君十分委屈:“怎么是我教的?我可没说叫他求什么学。”又再一次向毕闻霁求证,“霁儿,你确定唐少主没把休写完吧?确定是不了了之?”
毕闻霁把头埋在枕头上,鼻音囔囔的,还带着挥之不去的委屈劲儿:“都说了多少遍了嘛!没写没写没写!她很爱我呢,才不舍得丢开我!”说着后脑勺就被毕家主拍了一下,“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