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笋自己心机不够,可不妨碍他在黄家看惯了家宅争斗,心说这位黄三郎未必没有那些手段,且押个宝试试,反正不成也不会亏。
阿笋果真帮忙垫了两句话,然而黄溪午事后也没做任何感激的行为,就跟没发生的,倒叫他气恨莫名。其实是黄溪午深谙用人之道,对阿笋他不急,得叫阿笋自己先急起来。
眼下,黄溪午急的是和唐憾儿圆房的事。
唐憾儿不是不知黄溪午急切的心思,是自己心里有道坎,这可不是普通的处子情结,若是别人,她大约纠结一下也肯接受,可偏偏是黄溪午!
那是她头一回纳夫,心里有个莫名的“第一次”的执念,可这个人心里却有了别人,尤其是曾在月下拉拉扯扯叫她亲眼看见!
她说是不让他计较过去的事,但明明一直计较的是她自己。
唐憾儿把黄溪午重新接进门,对他百般好,明知他嫁妆丰厚什么都不缺,还是各种赏赐吃的玩的流水般往临溪阁里送,辛酉和樊云起是不在意,阮梅宁却是生生吃了醋,也就是近来收敛了,若按以前的性子早闹起来。
不但衣食上宠着,还处处抬举他,当年初次结婚的时候,唐憾儿就曾对黄溪午说过许他管家之权,如今是实打实做到了,提了管家权还不算完,唐憾儿觉得有必要时不时去他房里以示恩宠,免得再有人说闲话。
只除了晚上。
她也知道,自己从不在那过夜,时间久了,早就瞒不过众人的眼,前阵子的黄溪午的委屈受气怕就是因为这个。
唐憾儿不急,黄溪午急。
前阵子忙着为众人制备春衣,而后又是春祀大典忙忙碌碌,上月又赶上桃花汛发作,寨中各处修缮,庄里支出一大笔银子和人力,永酽楼帮着安排人工和做账,各处小厮亦借来借去,人又杂条目又乱
黄溪午这家管的辛苦,连日来从早忙到晚,反正夜里也难安眠,干脆点灯理事,眼睛都熬红了,唐憾儿心疼他,这夜终于没忍住,亲自端了荷叶汤过来。
芹童几个大约是刚好支出去了,黄溪午一个人坐在房中忙碌,也没听到脚步,灯光下映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紧盯着账本,久也不眨,唐憾儿立在门口看着他,一时感慨,这是当年丢了的那个人,终于是回来了。
黄溪午终于感觉到视线,抬头看向唐憾儿,忽然一笑,有些冲动似的起身过来,在她腮上印了个吻。
唐憾儿方才脑子里还是当年那个怯生生的黄溪午,这会陡然换成了眼前这个的大胆放肆的,差点转换不过来,愣怔了一下,才觉得麻酥酥的感觉自脸上一路传到背上,又一路走向脚后跟,几乎麻遍了全身。
她脑子里升起来三个字,是当年她亲父尹敏正说某个招摇的姨娘的——小冤家!
黄溪午拖着唐憾儿的胳膊把人迎进门:“妻主这么早回来了,公司里不忙?”
“忙是忙的,只是我现今学会了偷懒。”唐憾儿挑眉笑着,“你也得学学,瞧你眼睛都红了,来,这是明目的荷叶汤,快喝一碗。”
黄溪午接过来先喝了半碗下去,拿帕子沾沾嘴角,才说:“院子里荷叶才展开,就叫摘了下来,等夏季真到了您可只能看光秃秃的荷花杆子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不是为你,我还不舍得摘。”唐憾儿又把碗递到他嘴边去。
黄溪午心里暖暖的,同时又涩涩的。
他知道唐憾儿待自己好,那两塘荷叶是打北平带来的所剩无几的纪念了,平时她跟宝贝似的不让人乱动,可这为了熬汤,三两天就摘几支,真快秃了
可是,自己很贪心,还想要别的。
黄溪午把剩下的荷叶汤喝了,放下碗,指着案上一支花瓶说:“妻主,也别熬汤了,进了肚子才是可惜,明日我去摘一枝放在这案头上可好?翠绿翠绿的,日夜看着,才是清心明目。”
那花瓶也是从唐憾儿房里翻出来的,她之前忙,没闲心把玩这些,后来见黄溪午喜欢瓶瓶罐罐的玩意儿,就随他拿去,看看这临溪阁里摆的用的,已经大半换上了唐憾儿的物件。
“随你折腾就是。”
唐憾儿愿意看着他活泼些,不要再像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郎君,现在多好,也敢笑,也敢闹,偶尔还能伸出爪垫上的利齿,把人挠一下,也不疼,就刺刺的,倒是有趣。
只是,也还是时不时带了些试探,想要亲近又不敢过分亲近,怕被她嫌弃似的。
唐憾儿这边一晃神的功夫,眼见着黄溪午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带了暧昧的情欲,唐憾儿干咳一下,退了一步,找些正事来转移话题:“溪午,这阵子看你忙忙碌碌的,大约也快上手了吧?可还顺利?”
黄溪午收了眼神垂了眼,装作无事一般把桌子随手整理一下:“账目虽多,总还是理得清的,只是人来人往的,总把这弄得乱乱的。”
“这个我一早想过,你这边同我那边是一样的格局,不然就也把一楼打通,楼下那间开做账房,这二楼还是你自己的阁子,别叫外人打扰了。”
“好,妻主说了算。”
“底下人够用吗?”她想着要不就再加几个人,另外把芸童调走,换别人给他,黄溪午倒觉得不必,“这种调教过的用着更顺手,换个人来还得重新适应,何必麻烦?”
“那,也好,你不嫌就行,若是用着不好再告诉我,可别再委屈了自己。”想了想又道,“这些天芸童下不了床,那几个也伤了,我那里兰芽清闲些,要么拨她过来应付一阵子?”
黄溪午立刻拒绝:“不要!”说完才觉得自己过激了,放软了声音,“妻主先换个小厮来就是,他们很快就好了。”
唐憾儿看看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叹,如今他连个丫头都不肯亲近了,也太避嫌了些。
黄溪午见唐憾儿这表情,也知道自己表现明显叫她看出来了,轻轻舒了口气,先拿个旧人出来试探:“妻主,是溪午想多了,得学您心宽,那个,原先我身边的阿泛,若您不介意,就放他出来也好。”
唐憾儿都快忘了还有这号人,虽然阿泛不讨人喜欢,可到底是从小伺候黄溪午的,论妥帖旁人也比不上,再合适不过,想了想,也就点了头。
只是又嘱咐一句:“溪郎,我是不在意的,全看你,不要再被人拿捏才是。”
“妻主放心,妻主”黄溪午趁机就拉住了唐憾儿的手,再次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