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阿乾还在咂摸畅想,阿坤早就气得堵了耳朵,心里憋得难受。
他这心事藏了许久,又是不可为外人言说的,没人商量,都快出心病了,那边韦庭辉又逼得紧,使得原本还算开朗的性子变得愈发古怪起来,阿乾瞧不透他,只当是年岁大了心思重了,便时常劝他往前看。
阿乾虽这么说,自己心里也嘀咕着呢,唐照秋把他们送来,显然是有所打算的,可唐憾儿不接招,他们也急不来,阿乾私心里想着,最好大小姐一直不提,等到了年满二十就能另嫁了。
阿坤却不是这么盼的,他不想进小门小户,只想着高嫁,可眼前唐憾儿这条路不好走,便只能多管齐下,本来嘛,他是个贪心的人,总想着各方施法,西瓜芝麻一把抓,哪个都不想丢了。
但韦庭辉那边要求也太麻烦了,他嘴上答应,却拖着不想做,他想两头讨好,两头都不得罪。
可是哪里容得他空打算盘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坤想不出更好的主意,眼底的焦躁都快溢出来了。
潮汛过了,漫长的雨季也终于结束了,勐茶乡古寨的祭祀大事便提上日程来。
按照惯例,寨子里每年两祭,其一在三月底四月初雨季来临之前,祭祀乃是祈祷上苍庇佑茶寨安宁,汛期平稳度过;其二在旱季来临之前,最末的秋茶亦进入尾声,一年丰俭至此落定,祭祀则为感谢天地庇护,供奉祖先长远。
只是,由于今年收成不好,唐照秋并没有像往年那样兴冲冲地准备祭祀,只说一切按往年便好,而祭祀大典之后的斗茶会,更是拿不出什么新鲜花样来,别家有女儿的自是优先由女子上场,唐家之前是由唐嵚出面,以及几位下属小金户的子女们,比如阮家的阮莹和阮岁宁,今年施采芨又推荐了韦阿谣上来,说是这孩子火候够了,可出面一战。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唐憾儿暗自一笑,哪里是火候够了,分明是施采芨同阮家较劲愈发严重,拿人当枪使罢了,要不然会把人按到十七岁才推出来?早干嘛了?
她早打听过了,许多人家的孩子着急露面的,满了十三便上斗茶会,除非是实在拿不出手。
小晃依然不懂,施管事同阮管事较什么劲?
“你忘了?碧芽的正夫是施采芨,侧夫是阮皎,这个阮皎正是阮管事的另一内侄。”
“那他们算是一家人啊”小晃还没反应过来,话说出口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小姐的意思,他俩争风吃醋?嚯——男子也跟后宅的姨娘们一样吗?”
“你这话说的,男子就该温和宽厚高风亮节?只要涉及到利益,没有不争斗的。”
其实本来唐憾儿当初没多想,人家内院夫侍之间争风的事与她不相干,是那日她在茶园为韦阿谣出头,施采芨那一暗示,叫她恍然发现这两位管事是面和心不和。后来因阮管事提及了阮岁宁,她在和下人们聊天的时候便多问了几句,顺带将阮家的事了解过了。
当前的阮家家主名为阮竹心,有一嫡女阮莹,嫡长子阮宁,嫡次子阮岁宁,庶子阮梅宁,阮竹心的庶妹阮从心生有一女阮洁一子阮皎,阮管事全名阮纹,是阮竹心庶弟,再旁支的也还有,唐憾儿记不清那么多了。
阮家不是什么木户土户,而是唐家下辖的小金户人家,依靠着唐家的大树,一直混的风生水起,近年来上升极快,比许多土户都强得多,而这些,除了唐家的因素,与他们家主阮竹心的强硬管控不无关系。
在阮家主的带领下,阮家人上下齐心,子女皆与大户联姻,不论嫡庶,只要能攀附上就行,且婚嫁之后的阮家人也忘不了反哺母家,真真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劲儿往一处使。
有的人看不上他们,颇为不屑,比如施采芨,见不得阮皎在自己面前越发嘚瑟,总想机会打压他,又比如韦阿谣,但对于本无权无势又没多少土地财富的小户人家来说,这也可以理解为积极求生,善用资源。
前些年,唐家一直没有女儿,阮家的嫡长子阮宁早已许给了黄家侧支的姑娘,这嫡次子阮岁宁原是打算攀上韦家的,不料没成,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唐憾儿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小姐让阮家再次心生希望。
只是,自从唐照秋对唐憾儿时不时训斥以来,下面的人就分了两派,一派跟以前的看法一样,家主不可能轻信一个外来的,你看果然如今撕破脸面了;而另一派则觉得恰恰相反,家主对小姐这番蹉磨提点反而是重用的前提。
阮家在这番站队中持观望态度,举棋却不急着落子,口头上提过了让阮岁宁来,看唐憾儿迟迟不受重用,便怕万一有个什么到时候说不清楚,同时又开始琢磨其他的人家了,比如木户土户里有几家有适龄的女子,虽说门楣比唐家低了不少,但希望反而更大一些。
其实也是唐照秋私下敲打过后的选择,因为她想亲自挑,把这个权揽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任由这继女自己做主,阮家接到暗示就意识到做的过分了,该同家主通气,表明自家的态度,请她选择,而不是先往小姐眼前头送人。
唐憾儿对此心知肚明,她早猜到了唐照秋想要她联姻的心思,却并不太在意,也没法子在意,自己这身份会引得唐照秋往她身边塞人,不是这个也会是那个,没甚区别,起先她是恼过唐照秋自作主张,后来想想还不如她选,毕竟自己初进茶山,两眼一抹黑,谁都不熟,自己也选不了什么像样的人。
只是,当她得知阮岁宁年年都在斗茶会上大显威风,才开始有些好奇了。要不是唐照秋拦了那一下,他们或许早就见着了吧。
无怪乎阮家拿自家子女当宝贝来用,据说她家人个个貌美又聪慧,表面是她家巴望别人,其实何尝不是别人在争抢他们呢?什么东西都是抢着的好,连盘中餐都是旁人桌上的好吃,知道了他这一层背景,唐憾儿就越发有兴趣了。
想想那日韦阿谣随意一斟已是好看,茶会魁首又该是怎样的神姿?即便不为他的神姿,就凭他的技艺也该接触一下,说不定日后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