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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茶园之内感民风

女儿肖父,唐憾儿长得像父亲尹敏正多一些,高挺鼻梁,眼角斜飞,整体五官是俏丽多过温婉的,可这一憨笑却透出两三分唐家人的模样,总算叫唐照秋看出点亲切的味儿来。

唐照秋这种相貌,不笑的时候的确是威严,可一笑便是眉梢眼角都是温润,大约也是因此,她才总不爱笑,作为家主,过于慈爱便会被下人欺了去。

可她自己不笑,不代表她不爱看旁人笑,比如此时唐憾儿,总算不是才来那天怯怯懦懦的模样了。

唐憾儿回去又补了一天的觉,直到次日上午起来才觉得好一些,这期间,那个叫阿坤的小厮每隔两个小时来给她喂一次茶水,终于叫人缓过神来。

唐憾儿疑心茶里加了什么,跟她之前喝过的不大一样。小晃跟她的感觉亦差不多。

唐憾儿是直性子,当即就问了。

阿坤犹豫着不肯说,还是阿乾解释了一句:“小姐初来,这里的水土不适应,因此加了几味草药。”

唐憾儿嗯了一声,也就不多说了,这种古寨总是有些奇异的方子的,想来唐照秋总是自己亲姨母,该不会害自己。

况且,人在屋檐下,目前并无一搏之力。退一万步讲,真要害她,办法多的是,防不胜防,索性放宽了心。

因此也就没耽搁太久,稍微觉得身体舒坦些,下午就去了茶山。

来之前唐憾儿专门跑去图馆临时补了这西南百越之地的知识,知道这里西部丘陵,中部盆地,东部平原,南部临海,而勐茶寨在行政上隶属南屏府桂柳郡,位于岭南融合部,含有大部分的丘陵及一部分盆地。

因此,勐茶寨绝非一个小村寨,而是包含了岭南重峦叠嶂影影憧憧的十万大山,只是大部分不宜居住,人群主要集中在重山包裹之中的盆地里。

若只是欣赏景色这里自然是绮丽多姿,可对于居住和出行却是地势艰涩,交通不便。

唐憾儿一边盘算着心思,一边欣赏茶山风光。在北方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片的茶林,只家里那么一株两株盆栽山茶,不过是为了赏花罢了,因此看到这漫山遍野的茶树,很是新奇。

目之所及,远处是繁茂的野生茶树,近处则是皆由茶树种植而成的一层又一层梯田,有着奇异的规则或不规则之美感。

唐憾儿被这美景吸引着,看采茶的姑娘和小伙子们于田间忙忙碌碌,亦感受着早春时光里的生机盎然。

一边欣赏着,已是到了唐家的山头地界,阿乾冲前面一示意,便见近处的茶娘茶工们停了手,上前来拜见。

“这是咱们大小姐,请几位管事传下去,以后认着些,可别冲撞了。”阿乾说的是乡音加上官话,还算好懂,而且这几日唐憾儿也发现了,他们大都是会说官话的,只要不是低而快的咕哝,沟通不是难事。

“是。”众人齐齐应着,又好奇又大胆地抬头来看她。

他们都穿着古典服饰,上面绣了各色花草,花花绿绿很是好看,大约是为了劳作方便,以上袄下裤为主,且扎着裤脚,足下一双双绣花高帮厚底鞋。

这与唐庄里又有不同,庄子里那些大多穿着袄裙,尤其男子也是下面半裙或是布袍,只在行动间能看到内里穿了长长的衬裤。

唐憾儿望着这一群人笑笑,努力让自己克服羞涩,她知道这里民风开化,越是这样的边陲古族,反倒不受程朱理学的束缚,可不像北平那里,日日喊着开明化,可连女学生的袖子挽了一截起来都要被批判,更遑论家里的姨娘小姐们,个个把旗袍领子竖得老高,说话亦不敢粗声大气。

这里多好,闭塞是闭塞了些,可每个人都是自由而开怀的模样。

有个多嘴的茶娘笑盈盈地同她搭话:“原来是咱家的大小姐嗦,前日看见山间滑竿上坐着的,很是气派喏。”

茶工们相比之下瑟缩一些,却也不掩饰目光中的倾慕之色。

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俊俏小伙儿率先开了口:“大小姐若不嫌弃,多来茶山转转,咱们伺候着。”

他说话爽朗,打扮也利落,别人头上都束发插了各式钗环,行动间哗哗啦啦的响着,只他是素素的一根绞丝银簪将头盘了,并无声响。

“韦阿谣,你盯着自己家小姐去,可别来和我们争。”别的茶工都挤兑说话的这个,茶娘们亦是嘻嘻哈哈打趣他,“就是,你阿姆还指着你的娃娃亲作数呢,你别是自己先不认了。”

被叫做韦阿谣的羞涩了,终于垂了头。

唐憾儿瞧着有趣,这小伙儿个子高挑,模样也好看,眉眼弯弯,热络而开朗,在人群里十分显眼,只是他们都是常年在山上劳作的,肤色都偏黑些,同北平的男学生们是不大一样的。

忽地,唐憾儿意识到最近好像总是想到北平、男学生这样的字眼,自然,想到北平她不奇怪,毕竟离家千里,再想逃离也还是怀念的,可男学生莫不是自己才刚十五岁就开始思春了吗?

不对不对,一定是巧合,全赖临上火车前那场乌龙。

北平火车站,唐映秋亲自来送尹憾儿,千叮万嘱总是不放心,倒是尹憾儿看不下去了,反过来安慰她:“娘,您就别多想了,即是选中我,自然是看重了我心思巧人机灵,这一路里我自会多加小心。”又对着那一行人吩咐,“快走快走,别在这啰嗦免得娘亲伤心。”

未免唐映秋再啰嗦,尹憾儿立刻就提了脚边的小箱子上车,一下手却没提动反而闪了腰,她的行李大部分都是下人们拿了,自己随身的不过是日用品,不会这么沉,仔细去看才发现不对劲,这小行李箱乍一看相似,却在把手边绣着一朵花。

那花是眼熟的,但这不是研究什么花草的时候,唐憾儿更着急自己的箱子去哪了,立刻就叫人赶紧找。

正忙乱着,车厢内一个学生打扮的青年人匆匆出来,跟尹憾儿迎面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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