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叔被程老头说的有些动摇，程娇娇不懂事，只会躲在墙角里哭。
李桂香忍不住了，说道：“老三，要是娇娇她妈出了啥事，你老丈人一家能饶的了你？”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一般，程老三想起了贪得无厌又蛮不讲理的曹家人，犹豫的说道：“大，要是小娟没了，老曹家的人不定得问咱要多少钱呢！”
曹会计丢了工作，都恨不得把老程家搬空了，要是曹小娟这个大活人没了，曹家的人还不得把老程家的人按斤卖了？
程老太一听这话，就知道程老三还是愿意救曹小娟的，觉得小儿子是被曹小娟那臭婆娘给迷住了，连她这个娘的话都不听，生气的跺脚说道：“你这个蠢东西！你不听话，以后有你后悔的！燕儿她对象是当官的，你怕姓曹的那群泥腿子干啥！”
楚岳没想到他还有被程老太“点名夸奖”的殊荣，简直哭笑不得。
程三叔耷拉着脑袋，没接程老太的话，只对程贵荣说道：“大哥，我没带钱，你先借我三百块钱，给小娟救命要紧。”
程贵荣叹了口气，刚要跟李桂香说话，程燕拦住了他，开口了，“等会儿。”
“这钱我们可以借给你，但你要写欠条，按手印。”程燕冷冷的说道，“否则免谈。”
程老三恼了，“程燕你这个死妮子！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三婶死医院里头？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他早先愿意救程三婶，惧怕老曹家的人勒索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打着让程贵荣一家出钱的目的。
反正又不用他花钱，为啥不救自己的媳妇？
现在程燕竟然让他写欠条？！
“你宁愿看着你媳妇死在医院里头，也不愿意写个欠条，看来你更没良心一点。”程燕淡淡的说道，“你刚才打我爸的时候，不是挺有能耐的吗？既然你这么有能耐，问我们借钱干什么？爸妈，咱们走。”
程老三急忙挡住了程燕他们的去路，“我刚才是一时着急！你三婶是在你们家店里头出的事！说到底……”
“你们今天才到的县城，人家大夫都说了胎儿早就没了，你还想诬赖到别人头上？”楚岳冷声说道。
程三叔还是很惧怕楚岳的，缩着脖子说道：“我没说赖他们……”
“废话少说，你到底写不写欠条？”程燕不耐烦的问道。
程三叔看向了程贵荣和李桂香，赔笑道：“大哥，咱们是亲兄弟，亲兄弟还写啥欠条啊？伤感情不是！”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程贵荣嘴角被程三叔打破了，一说话就疼，气的不想理程三叔。只听说过当大哥的教训小弟，没听说小弟把大哥打了的。
程老头生气的说道：“贵荣，都这会儿上了，你还要啥欠条！咱都是一家人，写欠条干啥！”
“谁跟你们是一家人？”李桂香冷冷的说道，“我们可没福气当你们是一家人！”
想起刚才程老头他们劝程三叔，让程三婶死在医院里的情形，李桂香就浑身发寒，她宁可一个人孤独的活着，也不想要他们这样要命的家人。
程老头气的跺脚，“我跟我儿子说话，婆娘少插嘴！”
“大，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现在当我是一家人了？刚才赤急白脸的问我一个月要一百块的养老钱的时候咋不当我是一家人？”程贵荣冷冷的说道，“老三想让我拿钱救他媳妇，这欠条他必须得写！”
其实程贵荣知道程燕坚持让程老三写欠条的用意，他们谁都没有指望过程老三会还钱，但总不能这么白白的把钱拿给老程家的人。
有个欠条在他们手里，算是捏住了程老三的一点短处。
医生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看到程家的人还在对峙，忍不住催促道：“你们赶快去交钱啊！病人很危险了！”
程三叔又急又气，最后咬牙跺脚，“我写！”
医生办公室里头纸笔都是现成的，交费处还有按手印的红色印泥，程三叔很快就写好了一张欠条，写了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借了程贵荣多少钱之类的话，按上了手印。
程燕收起了欠条，示意李桂香拿了钱出来。
“三叔，可别以为欠条写不写没什么区别。”程燕警告道，“你再到我们家来闹事，我们就拿着你这欠条找公安，告你欠债不还，你可是要坐牢的！”
“啊？”程三叔惊叫了一声，悻悻然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程老头气的坐在那不吭声，程老太嘟哝着净瞎花钱，算算这钱够给天宝盖三间瓦房的，真是心疼死她了。
交了钱，医生们赶紧把程三婶推进了手术室。
病床上的程三婶还在昏迷当中，脸色蜡黄，眉头紧皱，还不知道她盼了十年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程燕带着程贵荣他们先走了。
“你三叔三婶盼这个孩子盼了十年了，又是找天师做法，又是吃啥神丹的，折腾来折腾去，可惜了啊！”李桂香唏嘘道。
因为程三婶的孩子没了，所有人心情都不太好，都可怜那个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的孩子。不管大人怎么可恶，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托生到老程家不是什么好事，早点走，早点换个好人家投胎！”程贵荣小声说道，“我是不信那啥天师的，老三媳妇这一胎要是男孩也就罢了，要是女孩，就算活着生下来了，又能活几天？”
李桂香握紧了程燕的手，长长的叹了口气，抹了把发酸的眼睛，想起了她那个夭折的二女儿秀儿。
程贵荣说的是实情，老程家不缺女孩，要是老三媳妇生的是个闺女，老程家的人估计难容她活下来。
李桂香和程贵荣先回店里头了。
楚岳带着程燕买了香烛纸钱，去了郊外。大概是到了程贵荣和李桂香这个年纪，见多生死，对这种事情已经做不到感触太深，但程燕心里是很难过的，她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在一片茂盛的杨树林里，程燕堆了个小小的土包，算是给那个无缘见面的孩子立了个冢。给它了香烛，烧了纸钱。
风吹来，黑色的纸屑在空中飞舞，散成灰烬，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