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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心镜依然挂在墙上，只是因为杨戬不在监中，它现在还暗着。赤精圌子毕竟不是冒失的人，他可不会在敌人实力不明的情况下就贸然出手。左右相反，从这间囚圌室到山下的墨玉河，显然这些都是镜子映出来的虚影。可是，这虚影到底有多大呢？
半云半雾之中，赤精圌子一路行来一路观看，直到白水城，才看到了向右旋转的漩涡。粗略估算了一下距离，他不觉失惊——凭一面照心镜就能影响到这么远的地方，而且五感上与真的毫无二致，连法圌力的波动都察觉不出来，看来杨戬不止是恢复了，神通甚至比当初更加精进了。他甚至怀疑，现在每天被带到慈济堂去、受尽侮辱和折磨的，到底是不是杨戬本人？
赤精圌子明知这是虚影，却不敢声张。他知道元始天尊并不是真的要处置杨戬，照心镜本为度人，受术者过圌度痛苦疲乏时，它就会转而开导其人放下执念。而赤精圌子根本不希望杨戬能走出来，因此对照心镜做了手脚，令它一刻不停地折磨受术者的心智。把这事声张出去，赖他一个玩圌弄邪术、不修正道固然可以，可是万一对出自己做的勾当来，还不知道没理的是谁呢！
为今之计，只有设法毁了照心镜，做一个捉贼不见赃，自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主意已定，赤精圌子折返墨玉石牢，回到那间囚圌室外面。他将八卦紫绶仙衣披于领上，护住了身圌体，袖中的阴阳镜悄悄滑圌入掌中，做好了随时祭出的准备。两盏金灯冉冉升起，囚圌室之中，方镜内外，果然绘制着密密匝匝的阵纹。赤精圌子足践莲花，踏罡步斗，进了囚圌室，细细观察，盘算良久，推测出了几个可能是罩门所在的位置。
徘徊了几次，赤精圌子最终驻足在了照心镜前面。
凭着我八卦紫绶仙衣，纵有凶险，料也无妨。眼下——只要毁了照心镜！
法圌力汇聚于指尖，直点照心镜中心。一霎时真气激荡，四面阵纹如被旋风搅动的野草，向照心镜汇去，一股浑厚的力量与赤精圌子的攻击拮抗着。赤精圌子感受到法圌力的波动，心下大喜，集整个法阵之力保护的必然是紧要所在，自己并没猜错。他手上逐渐加大圌法圌力，能感觉到那法阵的拮抗却水涨船高。赤精圌子知道杨戬多谋，一面加力，一面放开神识，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一阵近乎微不可查的风起——来了！赤精圌子连看都不用看一眼，祭起阴阳镜照去，一道银光收向镜中，果然得手。正在这时，赤精圌子忽然觉得后心被什么东西抵了一下，顿时酥了力道，整个身圌体向前倒去。兔起鹘落间，照心镜宛如择人而噬的巨口向他扑来，瞬间就将他吸圌入镜中。赤精圌子浑身汗毛倒竖，忙召祭出手的阴阳镜，却早已不知所踪。
这里也是一间囚圌室，刚好与外面那间左右相反。赤精圌子回过头去，只见这里也有一面照心镜，镜外，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一身玄衣的杨戬俯身拾起了阴阳镜，神目一开，一只银色的雄鹰从镜中振翅而起，盘旋半周，落在他的肩头。
杨戬一格一格展开墨扇，将扇一压，步入了镜中。
“好，好，好，果然不错。”赤精圌子不是那等输不起的人，虽然落败，也不改气度高华，反而拊掌而笑，“恭喜师侄元神重铸，神通精进，连外道之术都应用自如。”
“全仗师伯指教。”杨戬冷哼一声。
“教学相长，你也让贫道开了眼界。”赤精圌子有紫绶仙衣护体，纵然对方夺了阴阳镜也无圌所圌畏圌惧，此时倒是反客为主了，“你与贫道一同入镜，必有缘故。此处被你设下了结界，不为外界所知，有话但讲无妨。”
“我又有什么话可讲？如今佛道息争，三界安泰，赤精师伯居功至伟。可惜盛世危局，无人得见。”
“师侄有话但讲，无话便休，休要危圌言圌耸圌听！”
“师伯，稍安勿躁，且请坐下，听我慢慢讲来。”杨戬收了逆天鹰，“师伯以为，佛教现在西压黑汗国，东防金鳌岛，唯独与我阐教并无纷争，是因为有盟约在。可是重利所在，一纸盟能值几何？”
“不劳师侄挂心，贫道自有妙计。”赤精圌子冷笑道。
“师伯所谓妙计，不过是暗助东黑汗国国师喜子对抗佛门，希望他们对战胶着，好渔翁得利。珍珠烈火旗，已借给喜子了，而且根本没提什么时候还。算盘打得这么响，别说大雷音寺，只怕连天方都能听见了。”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这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赤精圌子此言，其实也有他的道理。特别是现在的形势下，恐怕殊和普贤也不会太卖力，说不定还会私下与敌媾和。然而——
“治强易为谋，弱乱难为计。自身不能打硬仗，指望纵横捭阖、折冲樽俎就避开所有危险，岂是长久之策？这一次，佛门之所以盯上了黑汗国，无非是因为景教在后面拖着，清圌真教顾不上这里。所谓臣有两位者国必乱，子有两位者家必乱，清圌真教与景教便是如此。君父在时尚能勠力同心，外御其侮；君父一朝不在，无论怎样的大事都可以不顾，自己人一定要先较量出一个君臣宗孽来。从古至今，祸起萧墙只会给外人可乘之机，从未有过削弱自己人的同时能阻止外人的图谋。阐教内斗愈烈，大清查人人都要过关，遭难者竟有三分之一，更有无数人惶惶不可终日。这样的阐教，如何能不招来外人的垂涎？到那时又有谁去抵挡外侮、保卫阐教？”
赤精圌子面色略变，却还是微微哂笑：“阐教内部撕圌裂如此，原因在人心各怀别见，不能统圌一，这并非贫道所能左右。纵然想要团结，也得有个共识，奈何人各有志，贫道又能如何呢？”
杨戬听出了赤精圌子的弦外之音，无非是弹压不住阐教内部的不同声音，他自己的利益就保不住了，反而会遭到内外夹击的窘境。杨戬不慌不忙：“师伯既然说人各有志，怎么就不说人心易变？大清查中的受冤者盼望平圌反昭圌雪、重圌修圌道法，如婴儿之望父母，谁能为他们达成所愿，他们定然感恩戴德，还会与恩圌人各怀别见吗？如此，则一来阐教兵强将勇，不怕外敌挑衅；二来众圌弟圌子都与师伯同圌心圌协圌力，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赤精圌子捻着胡须，心有所动，面上却不显，只斜着眼睛看杨戬：“你要贫道怎么相信你？”
“我本来就不需要师伯相信我。”杨戬撩袍起身，一步踏出，早已变作赤精圌子的模样，低头擦了擦阴阳镜，将它袖了，迈步便要往镜外走去。
赤精圌子一招失算，自知凭自己一人之力出不了照心镜，急速思索着对策，额上不由得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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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就在杨戬已经走到镜面边缘时，赤精圌子终于绷不住了，看他并未撕圌破脸皮，想来自己还有些讨价还价的余地，“既然你要商议，总不能只有贫道一人做事吧？”
“原来师伯是个不肯吃亏的人。”杨戬转过身来，“杨戬只有这一身本领，师伯以为可以用在何处？”
“我听说，当初在积雷山，师侄曾经被数人围圌攻，以致法圌力尽失。可是短短几天，你就恢复了。”赤精圌子当然听得出来，杨戬是在讥讽他爱贪小圌便宜，可他不在乎，“贫道不解其中关窍，想必师侄自有妙法。我可以立刻为师侄平圌反昭圌雪，不过将来我收罗过来的人要恢复法圌力，就要仰仗师侄了。”
“好说。”
看杨戬答应得这么爽圌快，赤精圌子心里立刻就后悔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早知道就该提更高一点的要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