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容旬正式加入镇南军队,很快,许多人都知道一个叫“广泽”的新兵被秦可义额外照顾,不仅一来就有干净的床铺,还跟总兵同进同出。
对此,容旬感觉到十万分的压力,“不如我还是搬到普通士兵的营帐里吧,这样似乎对秦总兵也不太好。”
听到容旬的话,秦可义眨眨眼:“这是什么话,你是这么在意别人的人吗?”
“倒不是这个问题……”
容旬不敢说是因为“同进同出”四个字,怕以后惹出问题,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孙亮冲进来,吵吵嚷嚷的指挥士兵搬床搬东西,一转头看到容旬有些疑惑,大大咧咧的靠过来:“我那边改成大通铺了,所以我要搬过来。”
“那挺好,不然我还过意不去。”容旬笑着看他占据了另一面墙,上上下下收拾一通,瞬间就完成了搬家大事,在床上滚了两滚,见秦可义瞪着自己,死乞白赖的嘿嘿笑着,这才起来问道:“你们刚才再说什么啊,我听到什么别人之类的?”
“没什么……”
“他啊觉得有人指指点点,正想搬出去呢。”秦可义大大咧咧的说着,不太在意,孙亮听了,也不在意:“你担心这个做什么?过几天就新兵考核了,你凭本事压死他们,之后保准一句闲话都没有。”
容旬一听,倒也觉得可行,看着孙亮亮堂堂的笑脸,松了口气。
没几天,新兵考核,容旬的成绩一项项亮出来,那些探究的目光果然就变成了欣赏,加上此前和秦可义比箭的事情,他很快站稳了脚跟。孙亮看到他的成绩后,原本十分自来熟就变成了十二分,每日里抓着他见许多次,好在孙亮总是笑脸迎人,心思敞亮得很,让人讨厌不起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容旬才知道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孙亮是南部四族之一的孙氏直系,名副其实的名门之后,知道这点后,他每每看到孙亮毫无城府的大笑,便觉得十分奇妙,愈发觉得南部的人有趣得很。
另一方面,身在军营,煌煜的战事也听得更加频繁。
夏季还没过完,宋衍亲自率领煌煜十万精兵,在骊山关大破连目边关军,一路高歌猛进,突入连目境内,连目布下重兵前往巴林郡,二皇子尹琪将煌煜死死拦住,巴林很快浓烟四起,接连的消息传过来,战况似乎胶着。
对于连目的战事,容旬关心而不担心,龙修的本事他亲身经历,连目民风再彪悍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只是,一想到连目的背后站着帝师,心里就有些着急。
包括他对龙修的期望……
一将功成都要万骨枯就,成就一个纵横四海的帝王,需要多少城池和鲜血的堆积呢?
他看着手里新发的长剑,普通的铁器尚未饮血,在阳光下能照出他的脸,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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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旬对连目的担心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启国增派十万军队驻守骊山平原的消息很快传来。
巴林郡胶着之后不久,启国声讨煌煜暴虐,且不履行已有条约,让启国蒙受损失,以割让吴、缙两州为条件,胁迫煌煜继续履行原来大晟签订的纳贡协议。
这一要求近乎无耻,煌煜六部丞相联名上要求讨伐,并发万言散布民间,斥责连目和启国联手,担心煌煜崛起而炮制阴谋。
这封万言将启国和连目骂得体无完肤,也起了很好的作用,很快,境内的恐慌就被怒火替代,吴州城内的登记处每天都排起了长队。
煌煜随即又发出征讨檄,直言不讳要替天下百姓消灭连目和启国,一个不留,此檄很快就传遍三国,战事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对于这些桌面上的官样章,容旬心知肚明,只是一想到连绵不断的阴谋阳谋之后,是百姓的平静又要被战火淹没,心里便觉得痛惜。
这时,城墙上的大鼓突然鸣起,启国来袭。
陆据带着几位副将总兵冲上城墙,容旬离得近,听到探子隐约的汇报,“……他们突袭了石岛的岗哨,借着地形掩护……还好有一个人逃出来了。”
容旬冲到城墙狭小的观望孔,看到一个士兵驾马疾驰而回,手中鲜红的长条绢布在正午的阳光下格外刺目。
“敌军来袭!立刻排阵!”陆据一声令下,三位副将已经冲了下来,秦可义下城便请示道:“末将愿率骑兵一、二、三军出城应敌。”
“可以,”陆据点点头又说道:“魏武率领四军、五军支援合围,刘鑫率领六军最后支援。”
两位副将一点头,秦可义便冲了过来,鼓声雷鸣,三万骑兵转瞬间整肃,城门打开,他扫到容旬列在队伍中,便说道:“你跟我一起。”
容旬知道他有心比试,轻笑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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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低缓的平原山坡上,启国的骑兵在山顶边缘投下一线黑影,然后潮水般涌来,容旬跟在秦可义身后,内心沉闷又鼓胀,目光发热,手心却发冷。
去年自己同样在北边杀敌,可是心境相差甚远。
“殿下不可劳心劳力,必须好好卧床静养,否则,新伤旧患,还有多年前的病根一起袭来,随时可能送命。”不过一个月前,廖江还站在自己床边千叮咛万嘱咐,目光里满是担忧和沉重。
如今,自己却已经随时准备送命了,想到自己撒的谎,他轻笑一声,几乎要看不起自己。
秦可义侧头看他,十分嚣张的笑道:“十万?”
容旬听到他的话,收回思绪,凝神看着袭来的敌军,点头回应:“目测不到十万,不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样子。”
“很好,让他们尝尝我吴州人的拳头,他们才知道什么叫训练有素。”秦可义转过头去,咬牙慢慢笑道:“割让?别笑死人了。”
说着,他举起手中,大喊道:“吴州土地!一寸都不许践踏!!冲啊!”
“冲啊——!”巨大的吼声从身后传来,裹挟着气浪和热血,容旬握紧手中的剑,夹杂在奔涌的将士当中,如闪电一般奔驰而去。
遮天蔽日的扬尘和碎叶之中,石川海的遗言从心底里浮现出来。
若非战死,便好好活着。
石大哥……当初若能跟你一起死在战场上该有多好?还好现在也不迟,容旬笑了笑,眼底浮现出一抹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