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正乱着,东府里却是一派悠然自得。
小雨还下着,庭院里的芭蕉叶被打得噼啪作响,隔着窗都能听到细细碎碎的雨声,房里下了细竹帘子,顾明珠倚在软枕上闲闲翻了一页杂记,用袖子掩着打了个呵欠,问韩嬷嬷:“钱二可打听清楚了?”
韩嬷嬷点头:“都问清楚了,说是今儿一早宫里的诏谕就到了安宁伯府,已经教人把那世袭的丹铁券给拿了去了,只是罗大夫人与世子……是罗家五郎还不曾放出来,还在清华园里关着呢。”
“那位刘管事说罗大夫人与罗家五郎君互相指责,都说是对方的不是,这会子还掰扯不清楚,宫里的意思是要查个明白再重罚!毕竟这事实在是……”
韩嬷嬷都说不出口了,自家娘子可是未出阁的,哪里能听这样的污言秽语,她看着神色淡定的顾明珠终究没说下去。
钱二打听回来的消息是罗大夫人一口咬定是罗茂吃醉了酒强上了她,她拼命挣扎了,可还是拗不过罗茂身强力壮,如今她悲愤欲死,要求天后娘娘给她个公道,可罗茂却说自己吃醉了酒在偏殿歇息,是罗大夫人趁他醉得不醒把他给……他一个年轻郎君被那么个年纪的夫人给蹂躏了,现在也是无脸见人,才是要求个公道。
这话听着着实可笑,可宫中来的嬷嬷问明白之后,便带着话回去了,会如此处置却也没人知道。
顾明珠也没细问了,却是拈了颗剥了皮晶莹剔透的石榴放在嘴里,酸甜的滋味让她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已经夺了世袭的爵位,后边也不会再重罚了,至多是夺了罗大夫人的诰命,免了罗茂郎的官身罢了。”
安宁伯罗子业任了殿内少监,便给自己儿子也谋了个差事,任了殿监史,如今安宁伯府虽然被夺了爵,可罗茂终究还算是有官职在身,罗家还算是官宦人家,只是天后娘娘怕是不会给他们留下这么个后路的。
韩嬷嬷却是不知道为何顾明珠会如此说,明明罗大夫人与罗茂如今还在清华园关着的。
顾明珠一笑:“这样的事本就是有伤风化,他们既然互相攀咬,自然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若是当初出了事,安宁伯府长房与二房不如此互相推诿攀扯,有商有量地合起来只说是误会不曾有过那些事,宫中怕也不会再另行处置,只是夺了世袭的爵位了事,还是多少会留下点情面。
毕竟这样的事谁又能说的清楚,少一桩丑事还能多给朝中留点颜面,上位的贵人们也不愿意勋贵宗室里有这样的笑话流传出去,贻笑天下。
可现在他们自己都承认了,也就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顾明珠没有多跟韩嬷嬷解释,因为韩嬷嬷不会明白,只要看清楚了上位者的心思,这些事也就不难猜到了。
主仆二人说着话,小葵却是捧着一张帖子进来:“娘子,方才有人送了帖子来,说是要请娘子游宴的。”
自打前次降诞日进宫之后,顾明珠还得了不少帖子,都是长安各个贵府让人送来的,都是要请她去府上小坐或是赴宴,她一概都推了。
在贵府里生活这么多年,她最是了解这些夫人娘子们的喜好,从前以为顾明珠就是外边传言所说任性刁蛮不懂规矩,自然是不肯与她多来往,怕连累她们的名声,如今一个个都抱着好奇打探的心理,要请了顾明珠去打听顾府里的事,想从她嘴里多听些后娘刻薄继女的故事,只是她可没兴趣去应付,索性不理会。
看了看那张帖子,顾明珠连打开的兴致都没有,摆了摆手:“打发人回了吧。”
小葵却是瘪瘪嘴:“娘子,这是陈留王府送来的。”
陈留王府?!顾明珠吃了一惊,盯着那张帖子皱了皱眉,她跟陈留王可是半点不相识,陈留王也不曾婚娶,王府里没有王妃,不知道给她这么个未出阁的娘子下帖子又是为什么。
顾明珠翻开那帖子看了看,见上面字迹清峻,是请她过几日去狩猎游宴,落款正是陈留王李念的印鉴。
顾明珠不由地愣了神,想起来问小葵:“可问了有谁去不曾?”
小葵忙点头:“说是请了好些贵府的娘子们,岑六娘子也是去的,还有二娘子和三娘子也请了的。”
顾明珠这才放下帖子来,这便是了,陈留王只怕看重的也是顾家,自然是要连顾明月与顾明玉也都请了去。
只是狩猎游宴怕是要去上几日,可是有些事她却是等不得了,是时候安排下去了。
“去请了钱二和张管事来。”顾明珠吩咐小葵。
钱二与张覃被请到了小花厅,顾明珠隔着屏风请他们坐了,才开口道:“之前的事有劳钱管事了,现在有桩要紧的事要请二位去办。”
“先前送去香料铺子上的那一车香料已经卖了,二夫人昨儿与我说了,他们还想要多采买几车,有劳钱管事你带几个得用的人今日就出城赶去华原,过两日会有好几个胡商的商队过华原来长安,你想法子拦住他们,把他们驼队里的十余车安南奎罗香全部买下来。”
“这香料很是稀有,只怕那几个胡商会漫天要价,开口怕是不会少于五千金。”
钱管事不由地瞪大了眼,采买这些香料要万金,可现在东府他们能够动用的钱银很少,怕是千金都不足,哪里能够有五千金去买这些香料。
“无妨,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便可以顺利把这些香料带回来了。”顾明珠从容笑着,目光流转过一抹异色,容颜越发冷艳。
钱二身子躬得低低的答应下来,脸上的惊讶之色少了许多,更多的是敬畏,自打经过前几次的事后,他对自家娘子的话已经深信不疑,只是一门心思照做,再不敢有别的心思。
这时候顾明珠望向张覃:“至于张管事,我要你准备好,等着接手西府所有的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