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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亲至疏 (1 / 2)

母亲……谢玄眉心一跳,说起来他已经有三四年未曾见过她。

不是他不想见,而是母亲过得很好,他出现只会毁了一切。

那时他刚从战场回到京城,有了功勋奉银,终于有机会靠自己打听到母亲纪芙的下落。原来她运气好,虽被卖给了个贩马的商人,但却意外入了时任京城兵部侍郎之子孙明诚的眼,成了孙明诚的外室。

谢玄见到母亲时,她正怀抱着个白嫩娇小的孩儿在烟雨四月的断桥边赏雨,旁边就是侍郎府的马车。

纪芙见了谢玄,第一反应是高兴和庆幸,但紧接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尴尬漫上她的眉眼。最终她只是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克制而疏离地朝他点了点头。马车车帘晃动,一个男人的声音叫纪芙上去,纪芙略犹豫片刻,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就消失在了谢玄视线里。

马车平稳地朝着另一边驶去,谢玄握着腰间的鸾鸟玉佩,几乎要把玉佩碾碎。但最终他松开了手。

每个人都在向前走,这样很好。

他这样安慰自己。

但有冰凉的雨丝从他眼角滑落,滴落进尘埃。

他原想在京城买一间宅子奉养对自己有生养之恩的母亲,甚至幸运些,他会从刀剑无眼的战场活下来,娶妻生子,慢慢遗忘掉过去的不公与折磨。那时候他是想放下仇恨与痴怨,重新做一个人的。

但是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后来孙明诚知道了纪芙的过往,知道了这些年谢玄一直在私下给纪芙送钱送物,也知道了纪芙会写信寄向边关。此时孙明诚已经纳了纪芙为妾,只差熬死了正室就扶她做正,他未曾想到纪芙还和别的男人有一个放不下的儿子。

醋意难消的孙明诚逼纪芙做一个决断。

后来的谢玄有时候也会想,若是他早一些破釜沉舟,早点在战场以少胜多获封大将军,是不是母亲的决断就不会做得那么决绝利落?

曾经的谢玄渴望得到一个答案,但后来谢玄渐渐释然。他和母亲虽是骨血至亲,但母亲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他的分量已经变得越来越轻。

但不可否认,和母亲私下信往来的那几年是他为数不多幸福时光。

至少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人在默默关心着他。

“陛下?”小太监等了许久,终于是斟酌着开口,“要不奴才先回了……”

“她在哪?”谢玄回过神。

“回陛下,夫人随石将军进了宫,胡伽公公安排夫人在静心阁休息。”小太监遵从着胡伽的吩咐,只尊纪芙为夫人,其他的一概不多说。

“朕知道了,待到明日朕会去见她。”谢玄缓过神,暂且放下此事,重新蘸了笔墨勾画圈点。

待到第二日午后,御膳房在胡伽的授意下在静心阁摆了菜肴,谢玄亲临。

东南边的小阁原是前朝皇帝元临修仙静坐之处,修建在了御花园清荷池旁,一推开窗,满塘的菡萏清香扑面而来,伴随着阁里终年不断的檀香幽远静谧,是个静心的好地方。

胡伽推开门,恰好一个身穿红背褂腰缠黑玉带的小娃娃撞了过来,吓了他一跳,没留神控制推门的力度,把小娃娃推得踉跄了一下。屋里本慈爱微笑的女子霎时慌了神,顾不得向谢玄行礼,忙跑过去准备去抱泫然欲泣的娃娃。

不想,有人先她一步。

谢玄十分轻松地长臂一捞,就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小娃娃入目是一个陌生且冷漠的高大男人,一时惶恐,大哭起来。

“恒儿!”纪芙心疼,朝谢玄伸出手,“陛下快将他交给臣妇吧。”

谢玄闻言松开手,任由孙恒跌进纪芙怀里。

“……”谢玄斟酌着开口,“母亲怎么突然想要见我。”最终他还是没有避讳,径直坐到桌子的一旁,目光没有落在刺痛他的母慈子孝的一幕上,而是去瞧窗外无边荷花开得正盛。

荷花清幽,莲子心苦,用来消热解暑最好不过。回去该让胡伽采了些送去凤宁宫给整日三病两痛的虞枝,再问问答应送给他的那副丹青什么时候能画完。

“我……”纪芙检查了一番儿子,见他只是娇气才放声大哭,放下心来,咬唇看着面前这个已是万人之上的儿子。

他身量已经长得比他父亲还要高大,面容却肖似年轻时的她,不言不语时总环绕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只是她的冷被命运捉弄尽然折断了去,而她儿子的还保留着,只是连她这个生身母亲都接近不了一点。

纪芙开始时也懊悔自己把这个儿子推得太远,午夜梦回时也会回想起他们母子二人在环狼伏虎的将军府的日子。那时谢玄还年幼,但性子倔强,从不肯低头,为此不知挨了多少打骂。

也正是他的桀骜不驯,才在主母和谢宸的迫害下保住了她的性命和清白。所以她那时候也把谢玄当成唯一的指望,全心全意地希望他能平安长大,以后将她带离开将军府去过寻常的日子。

冬天一起用呛人的黑炭烤红薯,夏天一起在树下纳凉,谢玄读练武,她补衣衲鞋,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直到谢宸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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