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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人间沧桑

“阿三!阿三!”黑暗的山洞中传来沙哑而悲戚的女人声音,她的男人死了。二十天的时间里,这已经是在山洞里害热病死的第三个人了,自从在和熊罴的战斗中受伤,捱到今日已经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了。纵使木杵部落修炼能让生灵复苏的法术,也早早在山洞中储备了许多的粮食和水,但也抵挡不住炎热对人的伤害。再加上这两天出外失踪的两个人,木杵部落在约摸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死了五个人。木杵部落的众人都把手搭在女人的背上,安慰着她,也好似在提醒她什么——炎热的空气就是催命鬼,尸体只要放上一天就会开始发臭,如果引发瘟疫,可能会带走一整个部落的生命。每当一个人在禁日死亡,约定俗成的只能在山洞中停留不超过两个时辰。可能是想到了这里,女人更加崩溃,干嚎出来。

如果就这样把人的尸体丢出去,不一会儿就是皮开肉绽,血液从身体中蒸发而出,成为一具干尸。虽然叫人难受,但是却无可能奈何,死了一个,不能再搭上其他人了。人们只能在禁日过去之后,才能去有时间背上他们去好好安葬。但自从李同来了之后,他自告奋勇的将尸体带到旁边山里安葬,已经这样安葬了两个人了。木灵不顾反对,也坚持要跟着他一起出去,两人这样来回了两次,竟然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李同的存在让人们不再身背愧疚,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在木杵部落中成为了神一样的人物。当然,阿三死亡之后,人们自然而然的回头,找寻李同的身影。但是这次李同不在。

“我出去安葬他吧。”众人回头,看到了白翼白皙的脸。木杵部落的人对这个和李同一起到来的人一向缺少了解,最开始的几天,他甚至只能动动眼皮。但是渐渐的,他能移动头、手、脚,不过十天的样子,竟站了起来。人们都自然而然的习惯了,如果在禁日来临的时候受了伤或者生了病,在这样极端的天气下面,多半就是死路一条。如果能勉强活过来已经是最幸运的事情,能这样快速恢复的简直是怪物。

其实这次受伤着实把白翼折磨的够呛,他身负《轩辕诀》,在比武大会中被贯穿胸口也不过三四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次让他恢复的那么艰难的原因是巨猿爪上的凶气,在木杵部落的法术之下,自己的混元终于渐渐的占到了优势。在一两天前彻底把凶气磨灭掉之后,白翼就开始了急速的恢复,时至今日,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但是混元耗竭,至今只恢复了四成左右。这几天,山洞里不停传来噩耗,渐渐的让白翼回忆起十年之前烈焰部落中的场景。他在灵渺山上安逸得太久了,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白翼仔细回想,自从十年前开始,直至几天之前,白翼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死亡。一个鲜活的生命渐渐的化为虚无,让白翼对灵渺山产生了怀疑。他的脑袋里不停的回想起那一天莫邪对他说的话,当时白翼振振有词的辩驳,如今却觉得越来越无话可说——灵缈仙宫里的上百弟子,一个个修炼法术,过着没有恐慌的日子,却未曾对这人间有半点帮助。所谓的“救扶天下生灵”,果真只是一句空话而已。

白翼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人群一下子安静啦,就连悲伤的女人也停下了哭嚎,怔怔的看着他。

“我领你去吧!”黎叔来到了白翼的身边,道。

白翼摆摆手说:“你告诉我在何处就行了,烈日毒辣,你和我一起,我反而不知道怎么照顾你。”

“你若有事,我们怎么跟英雄交代啊!”

白翼哑然失笑,这些人每天都把英雄英雄的挂在嘴边,不知他爹李师傅听到了会不会十分欣慰。白翼说:“没事,你就直接跟他说,他不会担心我的。”黎叔看到白翼信心满满的样子,只好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随即他便向白翼描述了附近的一处空地,那里有几个早就挖好的坑,可以把族人葬在那里。说完了这些,黎叔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英雄和族长出去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啊,本来打翻半罐水也不是特别绝望,我们大家每人少分配一些也就过去了,不用非要到远处去抬水,只是他们为什么不听劝告…”这个老头絮絮叨叨的说话终于让白翼沉重的心情好了一些,白翼在心里想道:你这老头恐怕没想到,你们族长就要被李同骗走了!好几天前,白翼就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暧昧关系,这两人一个木讷,一个活泼,简直是绝配。直到今天,两人非要去远处打水,名为打水,实则就是想要单独待一会儿嘛。于是白翼把身上的清凉丹给了他们两,又叫他们顶着门板出去,应该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过了一会儿,女人像是哭干了眼泪,木讷的交出了丈夫的尸体。于是白翼将尸体背在背上,泼上一层水,便冲入了烈阳当中。水雾在空气中滋滋的蒸发,白翼将混元运在皮肤上,便隔绝了烈阳的伤害,只是混元在无声的消耗着。但是白翼却没有练习过能让别人不受烈阳侵害的法术,于是加紧步伐,快速赶往山上的那片空地。找到地方、把尸体放进坑里、直接用仙术盖上土,白翼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仅仅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是白翼第一次身背尸体,其实他的心里像是有一个重担,在把那人埋进土里之后,终于放下了。

做完事情,白翼没有忙着回去——如果回去的太快,恐怕会被以为是随手将尸体丢在了外面,毕竟不好解释。二来,白翼也想看一看,这个被烈阳欺侮着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白翼爬到更高的位置,才开始抬眼望着四周。

可以清楚的看到,空气都在炎热中成为了扭曲的形状,万物都在冒着热气,远处吹来仿佛是来自火炉里的空气。抬眼望去,东边那一座山峰可能曾是郁郁葱葱,如今只剩了满山的焦炭。而被西边丘陵遮住的地方,正在冒出滚滚浓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此处的南边恐怕之前是一个小湖,如今变成了一个圆圆的坑洞,哪里还有一点水。湖底的淤泥被晒成裂开的干土,即使远远看着,也觉得恐怖。如何在禁日活下去,是这个时代共有的难题,白翼站在小山的一块大石头上,心中一阵唏嘘。如何才能保护这些在禁日中受苦的生灵呢,建一座很大很大的城,就像季师傅画的那样,再用仙家禁制抵御阳光。白翼不禁开始畅想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白翼才起身回到山洞。李同和木灵两人都已经回来了,木杵部落的众人见到三人都平安归来,也是十分高兴。李同两人出外了好一会儿,竟然真的让他们找到了还未干涸的水源,他们装了一大缸泥水,却在回来的路上全部变成了干泥。两人聊到这个,却丝毫不见失败的遗憾痛苦,反而笑的跟孩子一样。

白翼听他们说完,伸手捻着仙术,从山洞深处的泥土中聚出一个大水球,装满了一个大缸,把所有人看的目瞪口呆,只有李同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着。白翼仔细想了,还是把李同叫到了一边,向他说明自己决定在禁日一结束就离开木杵部落,全力赶路。

李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像是才刚刚想起这件事,眼神变得黯淡起来。白翼又说道,如果李同想要留在这里,白翼也完全没有问题。关于自己答应李师傅的事情,白翼也会尽全力去完成。

这一次李同却毫无迟疑的表示自己一定会跟着白翼走,他说自己和白翼一起去东方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就像老牛生来的宿命就是犁地一样。他在生死之间也没有离开白翼,因为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直到完成了,李同才能够从宿命当中解脱。

白翼听完不爱说话的李同来了一大段宿命论的言论,目瞪口呆,只提醒他珍惜接下来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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