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云州以北的草原春风刚至。
伴随着一场春雨过后,御河两岸已经是满眼绿色。
八棱山下的通远城与云州之间的官道上,大队的车马浩浩荡荡,延绵十数里。
只不过,五千余骑军后方护卫的数百辆运送货物的车队,怎么看也不太像是要进行一场远征……
山路迢迢,河谷两侧的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沿着山地间向北部的荒原延伸出去。北地苍莽的山岭上没有树木,现在山坡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绿色,倒也显得生机盎然。草原上这条商道上尘土飞扬,道旁牛马的蹄印也是随处可见。
雄关漫道,这词用来形容已经完成第二轮扩建的通远城是最恰当不过了,这里八棱山下通往两条河流交汇的地方,也是通往北方草原白水泺城和集宁城的关隘要道。
战马走在饮马河的吊桥上有些晃动,脚下就是奔涌的河水。春日里正是冰雪消融,河水泛滥的季节,混浊的河水穿过草原沼泽,汇聚在了一起,却被两道拦河大坝阻挡拦截,在山谷间形成了两座面积不小的人工湖泊。
这云州和幽州、山北一带,在华夏历史上,除了唐朝外,几乎一直都处于中原王朝抵抗北方草原民族南下入侵的第一线。
现在,李岌却意图把自己的势力朝着西北方的草原上进行扩张。
他计划把按照北朝和隋唐初年的府兵制进行屯田,在云州和山北这些军州每州都屯兵五千户,战时出动一半,另外留下一半的兵马保障地方的安全。只不过他所采用的办法和后世的生产兵团比较相近,土地、水、工坊等主要的资产归于自己,也相当于是国有,屯驻军户相当于是皇室雇佣的庄户。
远方忽然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只见一队骑兵飞驰而来,片刻便奔至近前,为首的军将来到李岌的旗帜前跳下马来,拱手施礼道:“末将叩见天子!”
李岌策马上前道:“吴峦将军辛苦了,上马与朕同行便可。”
通远城守将吴峦听后又施一礼,这才翻身上马,跟在李岌的侧后。
“今年还要扩建集宁城和白水城,划出新的军州,到时你移镇集宁。”李岌边走边对吴峦说道。
以畜牧为主的草原民族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是非常薄弱的,雪下的大了,草原上的牧草就会被完全覆盖,牛羊找不到足够的牧草,就会成群的饿毙。即使能存活下来的牛羊,也饿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没有奶水,春天产下的幼羔差不多都会饿死。
这就是雪灾。
相比于旱灾,雪灾带给草原民族的灾难则更为可怕。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为了生存,那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青壮就开始带上长刀和弓箭,骑上战马,自觉地聚集到酋长的帐前,只等着头领们一声令下,然后开始抢劫汉地的粮食,当然还有女人和奴隶。
李岌想要做的事,就是要用商业的手段,来增强这些草原部落抵御灾害的能力。
如果草原上的游牧部落能够交换足以维持生计的粮食和牧草,就会慢慢变得依赖善长农耕的汉人的帮助。抢劫实际上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实在是因为活不下去,草原部落一般也不会冒险进行抢劫。
他们并不是那些横行草原的马贼。
李岌觉得,华夏民族共存共荣才符合后世的合谐价值观,所以他准备把这个观念灌输给这些草原上的部落。
当然,有些政策的推进一定是要依靠武力来作保障的。
从阴山到狼山,拥有十多个部族和上百个大大小小的部落,除了党项羌部,他并不认为有能够与自己进行对抗的力量存在……
从云州到集宁,后世在高速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如今却需要花三、四天的时间。为此,李岌在这条路线上修筑了通远城和丰镇城、白水城,再加上集宁,作为军事屯田区的中心,每座堡城相距六、七十里,即使是牛车通行,也只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这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这条商路的安全。
李岌用这道由堡城所串连起来的防线,阻止着契丹人向西扩张的步伐。
集宁城、白水城和丰镇三座新建的堡城外面逐渐形成了集市,奇怪的是,远道而来的西域胡商却喜欢到离汉地最近的丰镇城来做交易。距丰镇城只有十几里外的通远城却不好轻易过,因为唐军在通远关城设有税吏,往来的货物都要征收关税。
这些由大批骆驼和护卫骑士所组成的商队大多来自于遥远的西域。这些勇敢的商人不远万里,用骆驼驮带着出产于西域甚至是大食的特产来到这里,交换丝绸、茶叶、瓷器等东方特产。看着一队队高大的骆驼走进丰镇东城外特设的集镇,李岌感到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曾经在电影或是电视里所见到的归化城外交易的场景。
今年他需要将集宁城、白水城和丰镇城外面再加大一圈,筑一道外城,这样就拥有了更强的抵御契丹人西进的能力。
李岌认为让阻卜人、吐谷浑人和突厥人学会种地,是个不错的方式。
这些草原人野性难驯,也不会种地,想教会他们种地,并非易事。
种地是一种消磨野性的很好方法,有了土地的羁绊,人在做事的时候就会有很多的顾忌。至于不听话么,把他们编入军户,自然就很快能学会顺从。如果没有人管理,李岌不认为这些生性散漫又没有任何技能的家伙们能够在汉民这种严苛的生存环境中过得很好,有很大概率会成为罪犯……
数千人的骑军如同洪流般沿着北地古老的商路滚滚而来,沿途草原部族的首领闻讯而来,俯身在李岌面前,朝拜这位新的“天可汗”。自李克用拥有河东后,北地的草原部族就一直奉晋王为主,河东李氏已经统治了这一带有数十年之久,虽然前几年他们归顺了契丹国,可是当李唐势力重回草原后,再回归大唐治下,是顺理成章的事。
对于这些草原部族而言,“天可汗”是晋王还是契丹国王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一样的残暴,贪婪,除了搜刮部落里的牲畜、战士作为“岁贡”,就没有为这些草原上的游牧部族办过任何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