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一样了。吉尔,你也察觉到了吧。虽然,你只是察觉,还没有深入地意识到那代表着什么。’
这一次,恩奇都想要将轻叹藏在了心里。
“我要以最认真的态度,与你来一场真正的竞争了。”
一字一顿,话音落定。他明明还是在微笑,可坚定跃然于清澈的眸子深处,反而透露出了他绝不会妥协的强硬意志:“做好准备了吗,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先是惊讶,随后放声大笑,赤眸中掠起的是同样不容挑衅的高傲。
“听不懂你在指什么……不过,恩奇都啊。”
“即使对手是你,本王,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
……
埃迪醒来之后,险些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裂。
酒虽然是个好东西,但每次宿醉过后,都会让他的头痛上一阵。
那股疼痛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过一会儿就好了,只是有点晕沉沉的感觉而已。
哦,记忆回来了。
他先想起来的是昨天——不对,是前天?还是更久之前?——因为被恩奇都拒绝,拉着吉尔伽美什喝酒的事情。
可睁开眼,埃迪不仅没看到酒局的残骸,连吉尔伽美什也没看到。
“什么啊,笨蛋王居然把我丢在这儿自己跑了。”
他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倒是没想过要找不够哥们的笨蛋王算账。
但是——
走出一步。
两步。
埃迪先还显得懒散的神情忽然僵住,慢慢地,开始冻结。
“……卢卡斯!”
埃迪突然又呼唤卢卡斯,然而,往常不管飞到哪儿撒泼、只要一呼喊就会回来的鹰,却是异常地不见踪影。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王宫内如黄金般璀璨光的建筑物,与之相反,完全是另一番可怖、可憎、可恶的光景。
比他曾经杀死过的蛇怪还要庞大的尸体横倒在面前,大半的皮肉已经腐化,剩下的臭的烂肉执着地攀着白色的骸骨,头部的尖角泛着幽幽的寒光,加在一起,勉强还能拼凑出公牛原有的形状。
腐肉与骸骨上有枪,刀,斧,以及数不胜数的各式武器留下的痕迹,也还有疑似被寒气冻伤的痕迹。
曾经,从尸身中漏出的血如洪水倾斜,将方圆几里的田野淹没,如今泥土还是鲜红的颜色。
“…………”
埃迪想起来了。
记忆果然有断层,此时,距离春祭开始的那一天,又有几个月过去。
他是来找不久之前,与吉尔伽美什、恩奇都联手杀死的天之公牛的遗骸的。
——求爱遭到乌鲁克之王拒绝的女神伊什塔尔恼羞成怒,在大地上放出了足以摧毁人间的天之公牛。
——王和他的挚友们杀死了天之公牛,但也因此让女神更加恼怒,最终,以凡人之躯也敢杀死天牛为理由,神罚降临。
每走一步,脚下深红近黑的土壤下陷,仿若就要渗出浑浊的血液。
愤怒之火在心中灼烧,他的眼同样被烈焰蒙蔽。有些花了,先前还那般清晰的景象,似在一瞬间变得模糊。
脸上的神色全被冻结了,他伸手,狠狠地擦了一下眼。再翻开手掌,低头,只看到一片血污。
——去他妈的神罚。
——恩奇都……死了啊。
也许,根本就不能用“虚妄”来定义。因为都是真的,都是在过去的时间里切实生过的事情。
对于当事人,亦或者以另外的角度看到这一切的“我们”来说,那些画面还能够清晰地浮现。
就比如吉尔伽美什。
王至今还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被他用“那家伙的本质可没表面看着那么纯良”来形容的恩奇都,他独一无二的挚友恩奇都——就因为他们之前压根没有放在心上的“神罚”而失去了生命。
“开什么玩笑……”
“不能原谅……不可饶恕……怎么会让你死去!”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不久之前,还斗志昂扬地对他说“要认真地和你竞争了”的恩奇都,此时竟在虚弱中破碎,就要回归泥土的形状。
实际上,到现在吉尔伽美什都没意识到恩奇都所说的“竞争”究竟是指哪一件事,唯一占据他内心的便是无尽的后悔。
他应该及时对挚友越来越明显的变化进行夸赞,说着类似于总以兵器自诩的顽固分子总算活泼些了这种戏谑话,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