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经世昔年筹 (第12页)
借哮天犬的时候，只有老三和老五来了。然而，送哮天犬回玉泉山之后，梅山兄弟一个不少，全到了舍身崖。
杨戬有些惊讶：“好难得，兄弟们来得这么齐全。”请兄弟们入座，忽然想起兄弟相会，不可无酒。只是他身|体有恙，不宜多饮，这里只有药材泡的酒，还是默娘十年|前收集的方子。以药当酒，与兄弟们同饮，总觉得不痛快。正踟蹰间，梅山老大早已很自然地坐在了左首第一位，就像把酒纵歌、言笑晏晏还是昨天的事一样。
微妙的气氛为之一松，其余几位都各自入座，以药当酒，倒也不觉尴尬。
“二爷，双花洞案已经尘埃落定了。”老三先开了口，“多亏了哮天犬，否则咱们还没那么准，就抓出那几位花神呢。”
“我带着哮天犬去勘查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一起破案的日子。我记得，我上天之后勘验过的第一个案子，就是靠足迹推测了步态。凶|犯太狡猾了，变化成别人的样子犯案，可他百密一疏，步态没改过来，一看就知道对不上，反而暴|露了自己会变化之术……”一说起自己在行的东西，老五就来了劲，大有滔滔不绝之势。老四忙在桌子底下踢他的脚，示意他适可而止。
老三接着说：“昨天老四还说，这也是因祸得福。如果当初二爷没有出卖他和老六，兄弟们也不会一时冲动，在昆仑山下围|攻二爷，现在的众仙就不会信任我们，这一手勘验的本事、破案的功夫，就全无用武之地了。”
“当时，我就让老六把当年二爷是怎么出卖他的，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老四深深吐了一口气，“小狐狸要我和老六，是为了报仇？可是她最后却放了老六，她什么也没得到。二爷出卖老六，是为了得到小狐狸的帮助？可是小狐狸最终并没有站在二爷这一边。再加上小狐狸后来，失忆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怎么早没忘晚没忘，偏偏忘了被丁|香打伤之后到沉香劈山之前？二爷，十八年了，您……总该给兄弟们一个解释吧？”
杨戬心下感动不已。想不到，用那么惨烈的手段断绝兄弟之义，逼着兄弟们当面反戈一击，千年情义还是没能真正了断。他淡淡一笑：“老四，你洞悉人心，多少案犯的动机和反应都逃不过你的推断——你对此可有解释？”
“两个解释。要么，二爷和小狐狸都得了失心疯。要么，”老四的神情凝重起来，注视着杨戬，“这不过是一场戏。二爷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梅山兄弟依然能够得到众仙的信任，为了这一手破案的本事……不至于断绝……”
老六忍不住了，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嗓音都在颤|抖：“二爷，这是真的？”
杨戬阖了阖眼，算是认可了。
仿佛无形中一声令下，梅山六兄弟一齐推开椅子，呼啦啦跪了一片。
“兄弟们这是做什么？”杨戬忙去搀扶。
“二爷！我们不该啊！”老大伏地不起，险些落泪，“当年您几次命悬一线，至今还在以药当酒，万一真有个闪失……那兄弟们岂不都成了帮凶？还有何颜面存活于天地之间！什么也别说了，梅山兄弟尽忠于二爷，再也不生异心！”
“那不是我想要的。”杨戬把他们一个一个搀扶起来，“勘验是断案的发端，一旦有所偏差，死者之冤未雪，生者之冤又成。这不仅需要精明强干，更需要公|正无私。只要接下了这份重担，就只能忠于事实，忠于法。就算是杨戬犯了法，你们也要如实判断，不能徇私。”
“二爷，我看那新天条的内容……”老四抓着杨戬的手，“是不是您？”
“新天条是女娲遗命。”杨戬轻叹一声，抬起头来望着兄弟们，“不管怎样，尽忠职守，秦镜高悬——这才是赤胆忠心的梅山兄弟，对吗？”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六一声呜咽，抬起独臂捂住了口鼻。杨戬低头捞起他空荡荡的袖管，神情沉重。
“不……没什么……没什么……不算什么……”偌大的汉子，到如今声悲哽，目通红，肩头颤|抖，不能自已。
怎么能不尽忠职守啊！那是二爷的名声、尊严、自|由，还有生命。梅山兄弟就算拚却一切，也不能允许它受到任何践|踏！
孙悟空和猪八戒此次到访华山圣母宫，神情都不同于以往，难得严肃了起来。
“师父他老人家，对你不太满意。”猪八戒对沉香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你小子也太不懂事了！推坟毁尸，偷改案卷，那是人干的事吗？敖春也是的，年纪都不小了，一块儿胡闹！你们两个小的胡来，我们哥儿俩还落得个管|教不严，让你师祖好一顿数落。你们啊——唉！”
“师父，我真的错了。”沉香搔了搔头发，“我要下凡历劫去了。”
“下凡历劫？为什么？”
沉香把林默娘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我经过的事还是太少……下凡去历练一番，以后就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这事也不急在这么一会儿嘛。”猪八戒看他懂事了，很是欣慰，又有些舍不得了，“你父母双全，娇妻在怀，多大的福气啊！你爹只是个凡人，你好好陪着他多过几年，再去历劫也不迟啊！”
“别打岔！”孙悟空把猪八戒揪到一边，“刘家村生死簿都被毁了，你爹死不了了，哪里在乎什么时候走？历劫好，历劫好，你小子也该历练历练了。你自己看看，劈山之后十八年了，你都干了些什么？”
沉香满面羞惭：“唠叨，我……”
“不是俺说，有些地方你可真比不了你舅舅。”孙悟空抱着胳膊，“说句公|道话，杨小圣这厮，奸、狡、狠、刁都不是浪得虚名，可人家破案更是真本事。他坐稳了那个位子的时候，真个是盗贼不兴，四境安宁，换了你你做得到吗？现在他被|关起来了，梅山兄弟还在兢兢业业。用道|家的话来说，这就叫薪尽火传！”
双花洞一案之后，很多人都开始反思了。不少人都发觉，其实杨戬并没那么坏，他当司法天神的时候，屡破疑|案不是假的，三界的安宁也不是假的。现在孙悟空都这样说，猪八戒心里满不是滋味：“怎么？你还夸上了？你们呀，就是远香近臭。真把杨戬请回来，你第一个跟他别苗头——你还别不信！”
“啧啧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孙悟空笑嘻嘻的，“还不是因为你妹妹，你就见不得别人说杨戬一点好，是也不是？”
“你这猴子！胡说什么呢？那是我妹妹！”猪八戒哼哼两声，话里还带着牢骚，“我徒|弟哪一点比不上杨戬那小子了？他只不过是没那个机会。只要有机会做事，哪样都不会比杨戬差！磨炼心志嘛，也不一定就要下凡历劫——我们哥儿几个不就是例子吗？只要有事做，一样能得到历练。这么大的法|力，不为三界众生做点儿什么，太可惜了吧？——徒|弟，你说是不是？”
沉香一向不愿意被杨戬比下去，孙悟空一夸，猪八戒又一激，心里憋了一口气，下凡历劫倒像是服输了似的。他一抬下巴：“我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这天，敖春来到了圣母宫。
“八太子？你爹肯放你出来了？”
“咳！洪泽湖水母作乱，天庭调东海水军参与围剿。我四姐劝父王允许我戴罪立功，这才放出来的。”敖春整了整头上的玳瑁飞龙冠，“我听说那个水母娘娘可厉害了，尽起洪泽湖之水淹了泗州城，洪泽湖龙王根本不敢回龙宫。围剿的兵马越来越多，都拿不下她。沉香，你可得帮我！”
沉香正愁没机会做事：“那还用说？走！咱们这就去！”
此时此刻的天庭，一道道诏正在发往各地。大圣国师王菩萨座下的小张太子，北极真武大帝麾下的龟蛇二将，西方太极大帝驾前的南北战神……精兵强将纷纷向泗州城汇聚。
赵公明是掌财权的，没事就喜欢算。看到这浩浩荡荡的兵马，他心下一算——得有四五百年都没调动过这么多地方兵马了吧。
不过他一点也不奇怪，早在天庭下旨增过路税的时候，他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过路税的增减，与地方势力的起落，是有着密切联|系的。至于这联|系从何而来，还得从杨戬任上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