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风雨送红妆 (第12页)
敖春带着请柬来到华山的时候，心中很是惴惴不安。他已经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拿张羽煮海比三十年艣前的沉香救母，拿四公主比当年卑鄙无艣耻、六亲不认的二郎神。敖春想大声争辩，却在铺天盖地的攻讦和谩骂面前望而却步——事实如何，他们真的在意吗？不过是破鼓万艣人捶罢了！
可是三圣母和沉香会怎么想呢？他们是不是也觉得姐姐变了，真的像二郎神一样醉心权艣势、心狠手辣吗？他们还会愿意来参加姐姐的婚礼吗？想起寸心姐姐的嘱咐，敖春艣心里一阵阵打鼓。
“沉香，我姐姐要嫁人了……这是请柬，请你们一家都来参加婚礼。”敖春一边递出请柬，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沉香的神色。
沉香想都没想就接过了请柬，笑道：“这么大的事，我们一定会去的——爹娘和小玉，我们一起去。”
敖春舒了一口气。
沉香转了转眼珠，突然拉住了敖春问道：“八太子，四姨母这几年……是不是有什么异常啊？”
“异常？”敖春不解。
“有一幅画，把四姨母、小玉和杨戬画在一起了——你见过没有？”
“那是什么？我可没见过。”
“你想，以前有一段时间，小玉一提起新天历元年的事就头疼，在那之前她还莫名其妙地帮了杨戬。今天一早四姨母也来了，她精神很不正常，还拿着那幅画。在此之前，她也对七公主做了那样的事……你说，会不会是那幅画的缘故？”沉香脸上还是一副耍小聪明的促狭神色。
敖春哭笑不得：“我姐姐没什么不正常的，她一直清艣醒得很。她做的一切都是……”话到此处，忽然一顿。
敖春蓦然想到，也许沉香之所以还认这个四姨母，正是因为他以为姐姐是被别人控艣制了——他也站在琼心那一边，觉得姐姐是错的，只不过在他看来这个错误不是姐姐的责任。
那么，三圣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他们的看法都和那些俗人一样，只要有真爱，无论犯艣下什么错误都不值一提，只要阻挡了真爱就是卑鄙无艣耻、活该万艣劫艣不艣复？一旦他们确信了这一切都是姐姐发自内心的举动，没有任何外因，他们会不会觉得姐姐冷酷无情、玩艣弄艣权艣术，于是立刻跟我们一刀两断？
敖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为了姐姐的幸福，他不得不思虑周全。
——反正杨戬六亲不认，三圣母和沉香怀疑他还是相信他，他根本就不会在乎的。再说，他欠我东海良多，尤其害苦了姐姐，推到他身上又怎样？三十年艣前他就该偿命，现在担这么点儿玩艣弄阴艣谋的恶艣名，难道还委屈他了？
“也对啊。”敖春话锋一转，皱着眉，仍然不愿在沉香面前信口雌黄，遂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四姐与七姐从小就好，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拆散她的好姻缘呢？”
“我娘说，可能是因为四姨母被杨戬控艣制了，她的行为并非出自本心。”沉香说得头头是道，“毕竟，杨戬是可以用一张棋盘困住我和娘、小玉的人，他为什么就不能用一幅画控艣制四公主呢？”
敖春勉强笑了笑，强艣压下欺艣骗兄弟的不适，附和着：“是啊，的确……那幅画现在在哪儿？”
“我娘想把它留下来，好想办法解救四姨母。可是四姨母不愿意，硬是带走了。八太子，你留点儿心，要是看到了那幅画，别轻举妄动，先来告诉我们。你放心，四姨母对我们一家恩重如山，我们一定会帮她的！”沉香晃了晃手里的请柬，“后天见！”
离开华山之后，敖春狠狠地抽艣了自己一个嘴巴艣子。
敖春啊敖春，亏你还说沉香是你的好兄弟，在好兄弟面前你都这么虚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了！
回到东海之后，敖春思之再三，一来是欺艣骗朋友心中有愧，二来是不跟姐姐通气恐怕将来穿帮，因此他还是把自己和沉香的对话都告诉了听心。
“你……你……”听心知道了这些，只气得脸色煞白，指着敖春，“你可真是我的好弟艣弟啊！”
“姐姐，我……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虚伪的。”敖春低着头，“可是我总要为你着想啊！众口铄金，三圣母和沉香都觉得你不该罚琼心禁足。我不那样说，万一他们以为你真的变了，不来了怎么办呢？”
“那又怎样？”听心一摔袖子，“我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历艣史终将判我无罪。可现在呢？我成了什么？我殚精竭虑多年，到头来都成了别人控艣制我做的，那我这么辛苦又有什么意义？”
“不是的，姐姐。”敖春急忙解释道，“小张太子是个势利眼，你虽然是东海公主，毕竟已经失了势，只怕他还觉得委屈了自己。他看到三圣母和沉香来了，跟你还是那么亲艣密，以后就不敢欺负你了。”
听心打量了敖春一眼：“这话不像是你说的。你老实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寸心姐姐。”敖春向来服听心这个姐姐，况且寸心又没要他保密，直说无妨，“她今天早上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三圣母和沉香请到。”
“寸心要是知道你这样说，真不知会作何感想。”听心苦笑着摇头。
敖春这才发觉自己做事太不周全——他早就留意过寸心听到对杨戬不利的话有什么反应，当然知道他们千年夫艣妻恩情未尽，现在一想，自己所为实在对不起寸心。
“那……那怎么办？我再去对沉香说，说你从来没有被人控艣制，行不行？”
“罢了。别人要这样想，哪里是凭两片嘴皮子就能澄清的。况且，现在……”听心慢慢坐下，按着太阳穴，疲惫地闭上眼睛，不知是在伤己，还是在哀人。
杨戬当初封印自己的记忆用意何艣在，她怎么会不知道？就在东海之滨，杨戬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再次封印记忆，要么剖符为契——她选择了后者。她固然不能再把真艣相告诉任何人，可是她自己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一切，才可以在新秩序下做对的事，而不是像当初废奴时那样，逆潮而动，反受其殃。
“——对了，姐姐，真的有那么一幅画吗？”
“已经处理掉了，你不必再问。”
这一天，正是庙湾镇首富聘女的日子。十里红妆从庙湾起，一路吹吹打打，喜气洋洋，迤逦向山阳县城行来。
初冬时节已经相当寒冷，可是这一天天气晴好，再加上人逢喜事，热艣热闹闹的，人们心里反而觉得暖洋洋的。谁知花轿才到半路，忽然狂风大作，阴云滚滚，很快就看不见太阳了。一霎时，锣鼓也不敲了，唢呐也不吹了，只听得人声喧嚷，都喊着要找地方避雨。花轿刚刚进了一座小庙，电光照彻天际，伴随着一声雷响，大雨倾盆而下。
小庙中避雨的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哎唷，都冬天了，怎么还有这么大雨呀？”
“出聘下大雨，不吉利啊！”
“有什么不吉利的？你可知道今天的新娘子是什么一转？——是龙女一转！龙行有雨，虎行有风，人家姑娘出聘就该有雨！”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龙行有雨，虎行有风，所以龙女出聘就该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