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非要吃饭?”
他不满地盯着那人,第一次真正显露出不满的情绪。
那人笑眯眯地夹起一筷子炒黄菇放进他碗里,笑吟吟地开口道:“因为人是必须要吃饭的啊。”
他目光冷冷地盯着碗里被切成一片一片的黄色蘑菇:“但是修士也是人,他们就不需要吃饭。”
他目光移到那人身上:“你也可以不吃饭。”
那人不紧不慢地又给他夹了一筷子小鱼片,是城中百姓自己捕的鱼,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在他外出巡视的时候给他递东西,大多是自己家里种的菜,自己打猎得到猎物的一部分,那人只会接受这些东西,再将其做成菜肴享用。
说什么一片心意,但他却半点没有看出来,一本正经地回道:“这上面没有心,也没有魂魄,只寄托了一点念力,但不过是三个刹那间的念想,早已消散,没有特殊之处。”
那人眼眸中满是笑意:“是吗?”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样的食物远远达不到身体所需能量的摄取,还会浪费时间,在这个时间里……”
一只伸向他口中的筷子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他口中含着清脆的藕片,稍微歪了歪头,看着那人。
那人的举动并不能逃过他的眼睛,举止也没有快到他无法反应过来,但他却没有动作,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动作,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那人脸上笑意更浓:“尝尝看。”
那人也夹起一筷子藕片,慢慢地咀嚼,仿佛在用实际行为教导他如何食用。
他面无表情地咬下藕片,第一次用人类的感官品尝食物,他逐渐露出奇妙而复杂的神色。
而他对面的人朝他眨了眨右眼:“好吃吗?”
他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没有好吃与否的概念。
那人沉默一瞬,又不停地给他夹菜:“没关系,多尝一尝就知道了,我每天都会做饭,一日三餐,家人也每天都会一起吃饭的。”
他迟疑地拿起筷子,生涩却毫无凝滞地夹起黄菇片放进口中,又抬起头去看他,简直像一个刚刚学会自己吃饭还要寻求大人鼓励的幼儿。
而大人真的鼓励地摸摸头,温声道:“明天想吃什么呢?”
人类的饭食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但是——
“不要白萝卜。”
“不爱吃白萝卜吗,那好,那以后都不做这个了。”
————
清危一向是个不喜欢勉强的人。
或许是因为人生过于顺风顺水,他从未体验过挫折,或者说以他的能力,所遇上的也从未是挫折,而只是他稍微伸伸腿便能跨过的门槛。
但尽洲不一样。
他当年怎么被拦下,如今依旧怎么被拦下,充其量是地仙的修为让他走到了尽洲面前,和这座被封印了三千年的生命禁区面面相对。
明和试探地伸出手想要进入这个虽不记得,却实实在在是他出身之地,被包裹在尽洲外侧的力量恶狠狠地抽了回去,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上泛起一片紫红。
清危见状,手上泛起一层微光,向尽洲伸去,那包裹在尽洲的力量依旧拒绝了他,只是温温柔柔仿佛流水一样将他推拒开。
虽是温柔,却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被推拒开的清危看了看身边捂着手面无表情却眼神控诉盯着尽洲的徒弟,又看了看自己仿佛被风推回的手,想了想,周身浮现出无形剑意,四周的空间隐隐扭曲,哀鸣。
锋利到极点的剑意。
清危平时并不用如此霸道的剑意,他平素大多时候都奉行以和为贵,嗯,除了面对魔修。
如今这样锋利的剑意围绕身侧,摆明了要以一己之力与尽洲硬碰硬,哪怕拼地两败俱伤也一定要踏入这里。
这样一往无前,剑出无悔的剑意宁折不弯,是天下最利的剑,却会在被阻挡之时给主人带来同等的反噬。
他身旁的明和肃起眉眼,欲要阻止,却被师尊微微摇头制止。
清危眸光一闪,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他轻轻触及到了那座屏障,周身环绕的无形剑气与包裹在尽洲外三千年不散的强大法力一触,却并没有引发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强硬碰撞所产生的激烈反应,而且一往无前,如热刀切黄油一般任他轻轻松松步入其中。
当自己切实踏入尽洲土地上时清危才反应过来,周身的剑气逐渐消弭,他回望着跟上来却被挡在封锁外的明和,摇了摇头,轻轻一叹,握住了明和的手,把他拉了进来。
明和被他拉了进来,左右看了看,紧抿着唇,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