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绰抬头望着飘雪的天空,说:“不知玉璧如何了。没有消息传来,大概就是好消息吧。”
宇泰也仰头看着纷纷飘落的白雪。
在认识阿盈之前,他从不知道,连这雪片都是有灵性的。
此时这些雪片在他的眼中,片片都是她的化身。
过了几日,候骑来报,已发现柔然可汗郁久闾的行踪,孤独如愿正在率兵追击。
又过了半日,候骑又来报,独孤如愿已活捉郁久闾。
宇泰终于见到了多年的对手。
他此刻须发散乱,满身是伤,狼狈不堪,被五花大绑着推到宇泰面前。
宇泰坐在马背上,手执马鞭,冷着脸居高临下说:“可汗,败于孤之手,你可心服口服?”
郁久闾对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宇黑獭,你截我粮道烧我粮草,将我大军困在长城脚下,不过都是使一些阴诡手段!若正面作战,我必不会败于你手!”
宇泰哼地冷笑一声:“败便是败了,不必做口舌之争。投降吧,孤敬你这个对手,可以给你个爵位,在长安安度晚年。”
郁久闾也冷笑一声,昂着头说:“你逼死我爱女,灭我全族,想要我降你,除非日月逆行,江河倒流!”
宇泰单手牵住马缰,仰头看了一会儿正在飘雪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说:“孤敬你一代英雄,给你体面的死法,你自裁吧。”
说着拔出佩剑,一剑砍断了他身上缚着的绳索,随后将剑扔在他的脚下。
他无言地垂目看着这个末路的英雄。
曾经也是叱咤风云,草原上的一代天骄,长安和邺城争相讨好的霸主。如今穷途末路,身边无一兵一卒守卫,也无妻子儿女送行。
只有漫天飘飞的雪花,静谧无声地落在他的发间肩头,似挽歌。
郁久闾傲然地捡起剑,那剑锋闪着寒光,自他颈间凶猛地划过。
鲜红的血喷涌出来,洒在白雪覆盖的地上。
四周一片寂静。
他山一样的身躯倒下了。
宇泰垂首看着他的尸首,似是在哀悼这个多年的敌手。为了和东边争霸,他隐忍他多年,今日方扬眉吐气,一扫前尘。
只不知,盛极一时的柔然亡了,这无垠的草原,下一个霸主又会是谁。
半晌,他说:“将敕连头兵豆伐可汗就地安葬,立碑。”
原地休整了一夜,大军调头往玉璧进发了。
到达灵州的时候,西边也传来了消息,郁久闾阿那瓌的儿子郁久闾邓叔子带着仅存的三千族人陷入突厥人的包围,三千老弱残兵和妇孺全部被杀。
强盛一时的柔然覆亡得如此彻底,连一丝血脉都没有留下。
消息传来的时候,宇泰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说:“突厥人从此要强大起来,成为我们新的敌人了。”
历史的轮回莫不如是。
没有谁可以永远强大,也没有谁可以做永恒的霸主。
宇泰心中牵挂着玉璧和冉盈,下令全速往玉璧进发。那里还有一场恶战在等着他们。
而这时,冉盈正和韦孝宽坐在城头上,好整以暇地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城下高欢的大营内隐隐传出的歌声。
那是敕勒族的民歌。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