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楚林就小跑着迎上来,禀道:“殿下,三殿下醒了,没见到刘太医,不肯吃饭吃药。您不在,小的们劝不动……”
“孤去看看。”严昭一边说一边去了偏殿。
偏殿里已经掌了灯,瘦弱苍白的三皇子倚在床头,听见有脚步声,就坐直身子,先叫了一声:“皇兄。”
“是我。”严昭绕过屏风,走到他床边,按住想行礼的三皇子,问道,“怎么还闹起小孩子脾气,不肯吃药吃饭了?”
三皇子披散着头,堪堪遮住额际被二皇子殴打出来的青紫。他相貌其实与严煦很像,但相由心生,严煦骄纵傲慢,脸上神气就总显得特别讨嫌,三皇子却不同,他安安静静的,小小年纪,一双眼睛就似两潭深水,黑黝黝的看不到底,且因为羸弱,看着便有几分楚楚可怜。
难怪以前阿栀被吴氏难为那么多次,都从不迁怒老三,还总想着照顾他。也难怪阿栀死后,老三会被苗逸飞蛊惑,起意反自己——大概老三长到那么大,唯二得到的真心关怀,就是来自刘太医和阿栀,刘太医被废后吴氏牵连死去,阿栀也……。
思及此,严昭又软了声气,道:“刘太医有事没回宫,跟我打过招呼了,你先吃饭,吃了饭才好吃药。”
“皇兄,刘太医是没回宫,还是出了什么事?”三皇子定定望着严昭,“我十二岁了,皇兄,你可以跟我说真话,吓不到我的。”
严昭犹豫了一下,二皇子人虽小,体会过的人情冷暖却不少,他十分敏感的追问:“是不是皇后娘娘责罚刘太医了?皇兄,你能救他吗?”
刘太医是没人救得了了,严昭摇摇头,道:“既然你说自己不小了,皇兄就跟你说句实话,宫中出了大事,现下还没有定论,但刘太医短期内是不能来照顾你了。”
“什么大事?”三皇子仍十分冷静的问。
“刘太医指控皇后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先太后、先皇后,以及……我。”严昭干脆直说了,“父皇正命大理寺审问刘太医。”
三皇子连问都没问皇后一句,只继续关心刘太医,“要审到什么时候?我能见他吗?”
“等等吧。看审出什么来。”
三皇子等了三天,刘云敏撑不过刑讯,招认了后宫几位妃嫔流产难产是皇后指使他和几个宫女嬷嬷做的——严昭重活一回,心境不同,他的怨恨早在前生泄完了,就想办法跟大理寺打了招呼,让刘云敏在被赐死前和三皇子见了最后一面。
“太子殿下还挺有人情味的呀。”
——怎么一点也不像原剧情那么薄情呢?他登基后,不是还故意给三皇子赐名严旭,让三皇子跟那个互相憎恶的二皇子名字同音吗?连人设都改了,这不会是个平行世界吧?姚白栀越来越觉得自己要玩不转。
知道姚家大小姐纯善,于碧珊这话本就是故意说来给太子殿下添光彩的,听姚白栀夸了,她顺势多说一句:“是呀,殿下还上奏皇上,请皇上给二三两位皇子一同封王呢。不过皇上龙体不豫,此事暂且搁置了。”
她彷佛真的只是随意说句闲话一般,接着就把话题转到姚白栀生日上,“相爷既然不打算今年给大小姐行及笄礼了,那大概也不会宴客,不如,我去求夫人,带小姐出去消暑散心怎样?”
怎样?那当然是太好了!姚白栀立刻抛开完不成任务的烦恼,欢欣鼓舞道:“好呀!我记得城南别院里就有活水穿行而过,里面还有鱼虾呢!”
她兴致勃勃,又是生日,王氏没有拒绝的道理,跟姚汝清一说,姚汝清也点了头:“陛下不豫,城中只好闷着,不得宴饮,你带孩子们去别院住段时间消暑也好。”
一家人开开心心、浩浩荡荡的去了别院,都没想到姚白栀生日当天,别院就来了一位不之客——自称路过的太子殿下。
严昭假装意外:“三弟怎么了?”
徐岚道:“姚相不知怎么听说三殿下身边儿的刘太医医术好,求了去给府中小姐看病,陛下哪有不准的?只是但凡听见提起‘三’字,陛下总要烦恼一会儿。”他说着还伸出三个手指头示意。
“可是为了三弟的身体?孤前些日子见了他一次,瞧着结实多了,还想找机会跟父皇提一提,也叫三弟出来和二弟一起读。”
“殿下千万别!”徐岚紧着摆手,“您没听说吗?三殿下出生在端阳节,张天师说了,这个生辰对父母有妨碍,要等到成年才可相见……”
严昭摇头道:“这等话哪里能尽信?唉,不过我进谏,估计父皇也听不进去。”说着叹息一声。
徐岚没敢接这话,他陪着太子又走了一段儿,眼看着要出乾元殿外东明门了,才站住脚说:“殿下的心,臣等都看的清清楚楚,陛下心中也明白。不过此事啊,最好还是皇后娘娘或者二殿下开口,哦,对了,二殿下昨日当街跑马,惊了姚府车驾,姚相就是因为这个求的刘太医,还跟陛下推辞了联姻美意。殿下慢走,臣得回去复命了。”
严昭颔:“有劳徐常侍。多谢。”然后大步出了东明门,回到东宫。
伴读曹毓和林浩然已经等在春华殿中,严昭见他们两个神色有异,便问:“出什么事了吗?”
“集贤院那个助教陈鳌……”曹毓一脸纠结,“他已经到了京中,且不知怎么入了思恩侯府,这两日正跟着吴承辉出入白虎观,听说是想邀张天师来京。”
思恩侯府就是吴皇后的娘家。吴皇后宫女出身,娘家原本在京郊务农,想不到女儿被选入宫中后,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凤凰,一家人也就跟着鸡犬升天。吴皇后的父亲吴大胜封了思恩侯,长子吴承光封世子,次子吴承辉也领了勋卫指挥的衔,虽无实权,却有俸禄领。
吴承光和吴承辉都与皇后是一母同胞,吴承光也还罢了,是个没怎么读过、脑子也不好使的二愣子——严昭一直觉得严煦之所以那么蠢,就是因为像了他这个亲大舅。吴承辉却跟他的皇后姐姐有几分相像,虽然没有搞朝堂争斗的脑子,玩儿些阴毒伎俩却很有几把刷子。
“吴承辉?他们是怎么搭上的?陈鳌怎么可能看得上吴家?”严昭十分惊讶,“你不是说你堂兄已经把名帖给陈鳌了吗?”
曹毓面带惭愧,低头答道:“是给了,但陈鳌性情乖张清高,很难亲近结交,家兄把名帖留下时,他并没应声,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