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浮华过尽辨姻缘（6） (第12页)
爸爸刚进门的时候，她便觉得那张脸仿佛比上次更显苍老，略陷的眼睛半合着疲惫，胡茬刺刺地布满下巴。他看见她的第一眼，没有迟来的关心，而是用上挑的语气问：“怎么样？成功了吗？”
妈妈一如既往地摇头，他的神情也黯淡了。
她分不清表情的好坏，也不敢出声，只听得一句“吃饭吧”，便再没下，饭桌上沉淀着三个人的寂静，谁也不愿意打破，像平衡的独木舟，一不小心就会翻船。
黑夜喜欢把人孤立，用无尽的失明照着前方的路，这条路上，有人本身孤单，有人幸存陪伴，他们一直在走，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一个人，怨天怨地，不晓得只是黑夜作怪。
她也是黑夜中的一个人，站在墙边，躲着屋内传出的光线。
爸爸的嗓音依旧低沉，徐徐说着：“再这样下去，实验体要报废了。”
“嗯，今天都没有疼痛反应了。”妈妈啜了一口水。
“她的脸…应该撑不住了。”
“要换一个吗？”
“这很难。”爸爸砸吧了一下嘴，说，“领养是有条件的，而且也会被问上一个孩子的情况。”
“那怎么办？要再试一次吗？”
爸爸停顿了数秒，像是在做极其重要的决定，“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事后怎么处理？”
“随便扔掉，就像丢弃废物一样。”
“不会出问题吗？”
“没关系，这里很偏僻，而且她也从未出过门。”
“领养院那边……”
“就说走丢了。”
妈妈站起来，走向门口，她一惊，藏到立体雕像后，脚步声渐近，却在中途被爸爸叫住。他说：“保险起见，你直接坐车去远一点的领养院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浮华过尽辨姻缘（6） (第22页)
“好，明天我去找找，检查的话，三天后再做吧。”
“可以。”
妈妈带上房门，经过之时没有发现她，本以为是黑夜眷顾。窗外明月正亮，但没有一丝光线与自己相关，她伸手摸了摸立体雕像，难得的掉了眼泪。
恐怕她本身，就是孤立的。
三天后，妈妈抱她去做检查，脸上的笑容将那晚的所有语言消磨殆尽，她愣愣地看着，像从来都没看过，直到针尖刺入皮肤，她的双眼也不肯闭上。
妈妈抚摸着她的脸，低声道：“宝贝睡一觉，醒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她没有说话，仍愣愣地看着，将妈妈的每一寸肌理都映入眼底，药劲迫使眼皮落下的同时，泪水不争气地暴露在空气里，可妈妈大概在观察显示屏，不会注意到。
紧接着，她被弃之如敝履，幽黑的巷子里，脏水流过黑色的垃圾袋，老鼠吱吱地寻找果腹的食物，一块破碎的镜子照出了她的脸，“怪物”，第一个冒上她的脑海。
“妈…妈……”将将落音，她就倏地抿紧嘴，把这两个字如禁忌一般吞进肚中，历经多年，连偷偷地回味，都不敢。
“啪嗒dash;dash;”
雨，没有征兆地滴在她身上，黑夜也阻挡不了穿骨的冷意，小小的身子瑟缩着，用冰凉的手掌安抚自己，她不再流泪。
一年后，同样的雨夜，一个男人打破了她的寒冷，让她得以用双眼见证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