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见她心不在焉的,斜眼上下看了她一遍,捧着茶盏,轻叹了声气。
“你那大娘子也是个性急的,我能不晓得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横竖是看煣丫头不惯的,这回吃了亏,也该是给两人一个提醒,可别将后院儿闹得不堪了。”沈老夫人呷了口茶,轻挑眼皮,温声道。
“今儿听了这席话,下次且不能再莽撞了,捅了篓子,且让他们自个儿收拾去,煣丫头是蜜罐儿里捧大的,该是会会人世间的豺狼的,倘若她继母这关都过不去,那出了门子便有她苦头吃的。”
水烟听沈老夫人继续说着,抿唇一笑,浅吃了口茶,默默应了。
沈老夫人见她这般,舒了口气,笑问:“新院子一切可还如意?”
“可好呢,大伙儿这几日也是尽心尽责的,也不敢怠慢孙女几个。”水烟莞尔一笑,凑前道。
“你既同那炘丫头自立了门户出去了,我还是要提醒一句的,你们今后便都是要独当一面的,日后大风大浪可还多着呢,你们的性子相像,我且放心着,但也不能处处忍让,叫旁人轻看了去。”
沈老夫人只轻“嗯”一声,随后理了宽袖,若有所思道。
“你这回算是揭了拙嘴笨腮,与大娘子切切实实的明斗了一场,她也不是善罢甘休的人,日后你也要步步小心的,且不能由着性子来了。”她继续道。
这话儿倒讲进了水烟心里,她心头微跳,只紧紧攥了裙摆,讷讷的应了声儿。
说的好一会儿的话儿,这会子窗外似有人影掠过,随后便见着个婆子领着个相貌旖旎,身姿妙曼的丫头进来,只隔着屏风在外头候着。
随后便有丫头拐进来通报:“老祖宗,凝翠院那头来人了。”
沈水烟面上一怔,随即朝外头看去,眼睫接连颤了几下,只端来茶盏浅吃一口压惊。
沈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端端正正的坐好,默了一会儿,才抬手示意那丫头迎人进来。
外头人闻了声儿,立马浮着满脸的笑,摆着帕子进来,朝着堂上几人行了礼。
水烟瞥过视线,眼神最终落在那婆子身侧的丫头身上,见她笑容若融融春风,踏步如翩翩彩蝶,姿势扭捏的也跟着婆子行礼。
又看了老夫人一眼,她倒是面上平静,眸子若幽静的湖水,波澜不惊的看着那婆子。
这婆子望见老祖宗没开口,笑容收了收,轻挑眉梢,转而看想一旁的水烟道:“姑娘如今自立了门户,咱们大娘子当是照拂些的,特特送了个懂事的丫头来,好在您屋里称心伺候。”
这便巧了,水烟方才还在思量孙氏接下来的举动,这会子听了婆子的话儿,倒是全然明白了,内心暗嘲,面上浮出一抹笑,起身淡淡行了个礼:“烟儿便谢过阿姬了。”
那婆子见了,也回了个礼,笑吟吟地推了身侧的丫头过去。
这丫头立马心领神会的,面上露出一个绚丽的笑,歪身行礼:“婢子青黛,日后定在三姑娘房中尽心伺候。”
这声音犹如春日停候在树梢上鸣啼的黄鹂鸟,尾音悠长,悦耳动听,勾人心弦。
倒也真真符合她的相貌。
只瞧着不让人舒心,倒看着是个不是甚老实的丫头,水烟冷冷一笑,孙氏也是煞费苦心了,竟安插这么个妙人在她屋里。
想着,便笑着去扶她:“既是阿姬安排的人儿,也定是个好的,我自欢喜。”
这丫头狐狸眼上瞟了一下水烟,闷声笑了。
“是单我一人有的,还是四妹妹那儿也有?”水烟嫣然笑着,抬眸静静的瞧着婆子,语气轻轻柔柔。
“姑娘不必担心,炘姐儿那儿自是有了,只先头去时,不瞧见您人,丫头道您来老祖宗这儿了,婢子便带了人来。”那婆子接话道。
水烟抿了口茶,用帕子轻拭了,莞尔道:“劳妈妈回院儿时,帮我谢过阿姬,说我心中自欢喜这位姐姐。”
婆子闻声儿,唱了个肥喏,也是笑着朝几人请辞,撂了人儿走了。
沈老夫人瞧了那青黛一眼,吩咐着水烟身边的玉簟:“你是个好的,便带了新来的丫头去院儿里熟悉些子活计。”
玉簟听了,忙轻声应下,对着青黛摆了个笑脸,领着人儿下去了。
待人走远,也是半盏茶之后了。水烟只闷头吃茶,丫头也是上来添了好几盏的,如今水烟心中藏着事儿,也是没管那许多,只添了便吃的。
沈老夫人见她眸光暗淡,也是略略清了嗓,哭笑不得道:“如今还没传午饭的,你倒先茶吃饱了。”
声音一出,水烟才缓了神儿,咬唇看着沈老夫人,将身子望前挪了挪:“祖母,这事儿也巧,您方说了,那头便按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