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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见众位辽东参将之前,赵俊臣特意抽出时间、再次自我反省了一下。
赵俊臣认为,自己最近做事之际总是自缚手脚,恐怕不只是因为私心作祟、担心被李泽荷摘了桃子的缘故,也是因为辽东局势逐渐超脱预期之后,赵俊臣心中隐隐不安之余,又怯于承担计划失败之后的代价,于是就在有意无意之间,采取了一种独善其身的保本做法。
所以,赵俊臣才会刻意装作一副抽身事外、漠不关心的姿态,尽量避免直接出手干涉任何事情,只是躲在幕后、暗中引导局势。
这样一来,也就拥有了转圜余地,毕竟赵俊臣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倾向,表面上也没有采取过任何实际行动,就算是辽东镇所有人皆是怀疑赵俊臣就是一切事情的幕后推手,也很难寻到直接证据,哪怕是最终计划失败了,赵俊臣也不必担心辽东镇的直接报复,可以全身而退。
从表面上来看,这是一种很聪明、很理智的做法,给自己留足了进退空间,堪称是攻守自如。
在三国时期,曾经有望一统天下的诸侯袁绍,也经常采取这种做法,于是就被评为“干大事而惜身”,成为了反面教材。
而赵俊臣目前也是这般情况——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亡命,明明是舍不得眼前的好处而忍不住采取了行动,但行动之后遇到风险却又会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其实,这种做法也未必就一定是错的,但显然不适合目前的辽东局势,更不符合赵俊臣的野心目标。
在辽东境内,赵俊臣受限于实力不足,并没有犹豫不决的资本,更不可能一边是明哲保身、一边是尽收好处。
至少现在还不行。
若是想要明哲保身,赵俊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采取任何行动,也不必是引发辽东镇的猜忌与敌视;若是真想要做些什么,就必须要自己亲自下场、亲手争取,并且还要破釜沉舟、毕其功于一役才行!
简而言之,“要不就别做,要做就做绝”!
“说到底,自己是怎样的人,就该做怎样的事,而我这个人向来是遇事戒惧、敏感多疑,这种性格当然不能算是一种优点,但也不能算是一种缺点,只能算是一种特点,即有好处、也有弊处……
好处是做事之际总是谋定后动、思虑周详,任何变数都有预案,弊处则是很容易就会疑神疑鬼,经常是自己吓唬自己、与空气斗智斗勇……
这般情况下,就应该是扬长避短,根据自己的性格特点,来决定自己的做事方式,尽量避免去做任何一件没把握、没准备的事情!
而这一次,自己的事前准备远远不够充分,对手还是辽东镇这样的庞然大物,预案太少、变数太多,简直是扬短避长,不仅是放大了自己遇事之后总是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缺点,还全然避开了自己谋定而后动的优点……结果自然是束手束脚、险些错失良机!”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有些懊悔,但表情则是愈发平静。
赵俊臣必须要感谢德庆皇帝与周尚景这二人,因为德庆皇帝的屡屡打压、以及周尚景的屡屡算计,让赵俊臣从来都不敢自命不凡,也很容易就可以接受与改正自己的错处,更不会因为一时失误而轻易受挫。
“客观而言,自从我抵达辽东境内之后,一直都还算是运气不错,好几次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离间之策的效果更是远超预期!
所以,哪怕是我事前准备不足、计划节奏方面也有偏失,局势变化更是远远超出预期,但眼下依然还能寻到许多操作余地,也依然是大有可为……
既然如此,就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不论是为了扭转辽东镇尾大不掉的局面、还是为了趁机插手辽东兵权,若是真想要有所作为,都必须要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否则若是就这样只顾着明哲保身,等到锦州大营的辽东铁骑援军抵达之后,许多事情就会彻底葬送良机!”
想到这里,赵俊臣终于是压下了心中迟疑,也坚定了思路方向。
就在这个时候,姜泉快步进入帐内,禀报道:“启禀阁臣,辽东镇的五位参将受招前来晋见。”
待到辽东镇五位参将鱼贯进入赵俊臣的帐内,领头的西门盛抱拳行礼之后,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卑职等人奉命前来晋见,还请赵阁臣明示,您这次传召我等究竟是为了何事?”
西门盛的询问语气,颇是有些不客气,也有些不耐烦的意味,但也算是情有可原。
毕竟,西门盛现在需要忙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要设法与密林之中的绑匪进行交涉、保障何宇的性命安危;要尽快调查清楚这些绑匪的真正来历,制定后续的营救计划;要监察与控制胡家庄境内的各方势力,防止他们趁机搞事;还要分心于辽东境内的日常防务,保证整个辽东地区的稳定;最后还要与李泽荷等人继续勾心斗角,阻止这些人的野心……
事情繁多、任务杂重,西门盛可谓是心神疲惫,自然是不愿意为了应付赵俊臣而进一步的分心耗神。
说实话,西门盛昨天看到赵俊臣摆出一副明哲保身、漠不关心的姿态之后,心中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所以,对于赵俊臣毫无预兆的召见自己等人,西门盛一方面是心存忌惮,另一方面也是不耐烦浪费时间,所以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排斥情绪,趁机向赵俊臣表明了态度。
赵俊臣瞥了西门盛一眼,但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向李泽荷问道:“李参将,你的身体状况如何了?休养之后可有好转一些?”
见赵俊臣第一时间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李泽荷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然后就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答道:“多谢阁臣的关心,卑职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了一些,虽然还是身体乏力、时不时的犯恶心,但总算是不再有性命之忧!
这也多亏了阁臣您昨晚的及时援手、妙术救治,对于您的救命之恩,卑职心中感激无以伦比,今后必当是全力报答!”
随着李泽荷的话声落下,西门盛顿时是眉头一皱,只觉得赵俊臣对待李泽荷的态度似乎是有所转变,而李泽荷亦是话里有话、趁机暗示。
于是,西门盛就想要再次开口,设法打断这场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串联。
然而,不等西门盛开口,赵俊臣又问道:“各位参将,你们昨晚住在禁军营地之中,可有什么不适应之处?各位参将最近这些天必然是任务繁重,本阁也应该全力招待你们,若有任何需求,直接提出来就好,本阁一定会尽力满足!”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几位参将自然是纷纷表达感谢,都自称是住在赵俊臣这里很舒适、很安心,没有任何额外需要。
赵俊臣眼睛一转,再次问道:“有些事情,虽然是交由你们辽东镇全权负责了,本阁不应该轻易插手,但毕竟还是要过问几句,不能是毫无关心……本阁这次召见你们,首先就是想要询问一下,密林之中的那群绑匪,近两天是否曾有任何异动?又是否提出了更多要求?没有因为本阁单独逃脱的事情,而进一步刁难何总兵吧?”
西门盛眉头愈发紧蹙,他认为赵俊臣的这些询问看似是不痛不痒,但实际上则是意图插手辽东镇内部事宜的一种前兆。
然而,李泽荷却是抢先一步回答道:“启禀阁臣,因为您的机智逃脱,密林中的那群绑匪自然是恼羞成怒,都快要气疯了,虽然没有迁怒于何总兵,但与我们辽东镇进行交涉之际,则是态度愈发蛮横,也再次加大了赎金数量,但他们索要的赎金都是明珠珍宝之类,我们辽东镇想要尽数筹措出来也不是一件易事,所以目前情况还是僵持着!”
赵俊臣又问道:“那……这群绑匪的身份来历,你们可调查到了任何线索?”
这一次,西门盛终于是抢先一步开口,道:“多谢赵阁臣的关心,但卑职等人无能,依然没能寻到任何可靠线索。”
实际上,作为辽东境内实力最强、根深蒂固的地头蛇,只要辽东镇认真调查,那么辽东地区之内任何事情都无法隐瞒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