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庸如今是大理寺卿,正三品秩。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都有两把刷子在身上。即便是查案能力有待商榷,可审时度势,洞悉朝局的本领却深入骨髓。
就像如今这事儿,明摆着宸景帝想护下太子,所以这案子还能怎么查,他只能暗骂窦相不识好歹。
其实,不是窦相不识好歹,而是他对这朝局过于熟悉。他即便已经位列宰辅,也只是这朝局中的一枚棋子,被执棋之人按着下在合适的位置,半点不由己。
以前也就罢了,可若卷入这波诡云谲的夺嫡之争中,若胜了,以后可能功高震主;若败了,则死无葬身之地。若只有他一人也就罢了,可他还有家眷,若他一人身死能保家族安稳,那他也认。
可如今的情形,恐怕他已无独善其身的可能,稍有不慎,全族尽毁。他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抽身。他深知如果轻易离去,宸景帝必然对他不放心。
他深知此局是皇后所设,为的就是把相府与太子绑在一起。可宸景帝的态度,对太子似乎并不满意。他不想窦家卷入其中,只能借着女儿身死一事,与太子一族划清界限。
只有他不断的为女儿喊冤,宸景帝才会觉着他不知好歹,对他才能越放心。窦氏一族才能平稳的渡过权力交接期。
他把心爱的嫡女嫁给了一个新科进士,那人并不出彩,不冒头,不引人注意,更不会因为是三甲而引起宸景帝注意
,能给女儿一个安稳的人生。
他早已看透,像他们这种钟鸣鼎食之家,若再与其他权贵联姻,一定会引起宸景帝的猜忌。早早的把女儿嫁给一个平庸之人,至少能护住女儿一生平安。那新科进士,依靠着窦家的帮助,也能谋一份不错的前程。
庶女的意外之死,却切实的解了他的眉之急。所以他是真心实意的去为女儿喊冤,将她的灵位安放在家族祠堂内,给她的生母抬了贵妾。
至于背后的真相,他并不认为太子是凶手。太子只要不傻,就不会杀掉他女儿。因为一旦他的女儿死于太子之手,那就意味着他与窦相成为死敌。太子不是傻子。
他让宸景帝彻查,还有一层意思,他也想查出这幕后黑手,鹬蚌相争,他不想让渔翁得利。
这事儿,宸景帝心中跟明镜似的。此刻的他躺在麟祉宫的矮塌上,任由瑾皇贵妃给他锤着腿,心思却全在这太子这事儿上。如窦胜所想,宸景帝也不相信太子杀了窦相的女儿,不过是有人提前知悉了皇后的打算,加以利用,彻底绝了窦相与太子为盟之路。
这事儿谁是受益者,谁就有最大嫌疑。可皇子之争终究不能摆到明面上,皇子的夺嫡之争他深有感触,也经历过,他也知道这事儿避免不了,但他想竭尽全力保住儿子们的性命。
正在闭目养神的宸景帝突然睁开眼睛:“来人,摆驾勤政殿!”
正在给
宸景帝捶腿的瑾皇贵妃一怔,双手生生的停在半空中,随机立马反应过来,恭谨的伺候宸景帝穿好鞋子,柔声道:“臣妾恭送陛下。”
“爱妃好生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撂下这句话,宸景帝头也不回的直奔勤政殿。此事要彻查,这是宸景帝得出的结论。太子不是傻子,那背后之人也不是傻子,众目睽睽下把窦相女儿之死推到太子身上,只要稍加分析,就会觉着此事有蹊跷。但凡稍加推论,分析出此事的受益者,那么这位受益者,便是最大的嫌疑人。
“这背后受益之人,真的会这么傻?”宸景帝在心中打了无数个问号。“小丁子,去把六皇子找来。”
皇城外,二皇子轩辕脩灝正在悠然的与轩辕脩仁下棋。“二哥好手段,这招釜底抽薪,直接断了轩辕脩翳的后路。”
轩辕脩灏此时虽然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略带焦灼。他有些苦笑:“四弟,我还没那么傻,圣人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众目睽睽之下,太子被人发现杀害了窦相的女儿,但凡带点脑子的人,都觉着这里面有猫腻,圣人一定不相信,若真要查起来,岂不是引火烧身。”
轩辕脩仁讶:“不是二哥?那会是谁?”
轩辕脩灏无奈的摇摇头:“此事不是我做的,但一定是不想让太子好过之人!”
“四弟,你上一道折子,恳请圣人彻查此案,还太子殿下一个公道!”轩辕
脩灏声色阴冷的说道。
轩辕脩仁先是一怔,瞬间反应过来,恭顺的说道:“臣弟这就去安排!”
一道圣旨下到豫州府,着焦震为特派大臣,全力调查窦相女儿之死一案。这是宸景帝多方考量的结果。京都之人盘根错节,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都因为各自的势力,对这案子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