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不全此时得意洋洋,他已然看出对面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身边的巫金莲早没了方才那副泼妇模样,一副狐媚样子却还拿捏出几分贵气,她也是察子出身,早就看出对面两个女子的来历,因此才着意于尽快将中路这些眼中钉、肉中刺尽快除去,唯有巫不周一脸阴郁,这兄弟二人相似面容,却是两幅神情,一个意气风发气冲牛斗的得意,一个面如死灰唯有一双眸子滴溜乱转透着不甘与阴狠。
“三兄,不如我也上前面助战,便是不能将功补过,也能落个苦劳!”
巫不全瞥了亲兄弟一眼,
“四弟,只管去,为兄怎么也要为你请份功劳,只是不可大意,莫如二哥一般,把自己折进去!”
巫不周也有自己小九九,此时杀进去便是要抢先一步拿下承公,如此也不用再看兄长脸色,再者自己的残余弟兄也没几个,若是自己不主动些,让三哥先开了口,自己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而他一走,巫不同也安心几分,毕竟松二郎已经带着精锐杀了上去,身边也就四五个得用之人,别看巫不周是亲兄弟,可让他带着自己人挨着自己,还是不踏实。
而他若是真能斩杀几个对面骨干,自己也不至于埋没了他,毕竟还是亲兄弟,一日之内折损一个也就罢了,否则自己回去也不好面见大哥。
想到今日便能成就如此功劳,他也是压抑不住兴奋,过不了多久自己也能自主一路了,将来咱这不第秀才,也有封侯拜相、光宗耀祖的那天。
所谓物极必反,尤其是自我满足的畅想总能在现实里走向反方向。
而这一刻来的这么快,还是出乎了巫不全的意料。
若只是一支箭射中了身边部众,巫不全应该还不以为意,可十几支箭矢射倒了一群人,那就不得不让巫不全大吃一惊了,更何况这些箭矢还是来自背后,若非如此身边这几个精锐也不至于如此轻易丧命。
巫不全的怕死却是救了他还巫金莲,没有被射死的都是将蛮牌背在背后的二三个护卫,也正因为他们,巫不全二人也躲过一死。
然后其逃生的本能,更是让他们暂时逃出生天,
“往前面跑,莫要回头!”
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而他快了一步便躲过了第二轮箭羽,而这些箭羽其实瞬间已经射了六轮,只是神射手人数不多,三处贼人每人均分了两轮。
两轮箭雨过去,本来还有六七十个贼人鏖战,距离后路稍近的都倒了霉,将近二十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有十几个在地上打滚,站着的也有三四个被射中,就这么一息间,少了近半数的战力。
“什么人?”
巫不全是真的被打懵了,他如何也想象不出后路怎么能这么快上来!
贼人们也算训练有素,看到中路已经被逼到阵前,皆开始收缩战线,向中路靠拢。
但凡智全宝他们还有战力,也应当黏上去,趁敌人中路松动,将贼人彻底击溃,但现实情况是,诸人正感怀于劫后余生,更不知道巫不全还做什么打算,然后便是默默看着贼人脱离战斗,自己也不进反退,聚集力量,再做修整。
人的潜力两个时候是最能被激发出来,一个是胜利瞬间爆发的追击动力,那是为了图谋财富与功勋,另一个便是逃离生天时的高效和顽强,那是生存的希望。
而这时两轮箭雨后,智全宝他们已经全都向右路收拢起来,毕竟左翼后面还有着大人物。自智全宝往下无人不带伤,还有余力能战的,也仅有智全宝、风鸣、熊暠、宗三郎、宗六郎五人。
拔山力士嚼了半个红丸,拼着折寿放倒了两个贼人,救了熊暠及左路众人,但如今也是面如金纸,瘫倒在地,智金宝等人好不容易才把霄春臣、营丘栿两个救过来,也是脱了力了。
中路那俩个察子也算讲义气,把承公四个亲卫都护了下来,索幸都没有致命伤,也是脱力更甚。最为惨烈的还是右路,便是芦颂肩膀上也被戳了一下,还好是被仝三郎挡下了,只是皮肉轻伤,而仝三郎却被铁杖击中腹部,只觉得气海翻腾,如不是鬼瞳拼着后背中刀也来救援,必死无疑,而鬼瞳与十一郎皆是失血不少,三人都靠着风鸣与三郎拿着救命丹才保下命来。三娘虽未受伤但是也脱了力,这时候只是盘腿让仝十一郎枕着自己,眼泪是止不住的留下来,至于宗六郎也是与芦颂还有能动弹的帮着收拾重伤员,人都是木然的。
痛哭流涕的可不只是这个少女,那些硬挺的老爷们儿,看着被督促过来帮他们收拾伤势的青楼女子一个个哭花了脸,他们也跟着嚎啕起来。
智全宝、风鸣、熊暠、宗三郎哪里还顾得上管这些,站在阵前备战,即便是敌人挨打,却也不晓得新来的那伙人什么底细,如今只能说是从洪水里露头缓了口气,上岸活命还早着呢。
再说那边,巫不周的狡黠劲头上来了,他招呼几个亲信并不往巫不全那边过去,只觉告诉他,新来的敌人绝对不可小觑,而他虽然多次办砸了事,却总能化险为夷,就是来自这份狡猾。
这里乃是山腰处,因为往上面便是帝王行宫,因此这清虚宫修建的与其说是道家修行之所,不若说是一道拦路关隘,无论上下总要经过清虚宫,而缥云峰自上往下到这里如双臂怀抱着一片玉圭,他们鏖战之地便是玉圭,而两边乃是地势绵延缓坡而上,一面是山林茂盛,向上的道路便穿林而去,另一边则灌木林丛,怪石嶙峋,翻过去乃是万丈深渊。
此时,智全宝他们即便居于下风,也牢牢把握住上山道路,饶是绕不过去的,因此巫不周拉着亲信趁着日头落去,月光未升的昏暗,沿着怪石坡上去,打算隐藏起来作壁上观,看看事态发展。
随着巫不全充满疑惑和惊惧的一声嘶喊,清虚宫后门那里,三个身影缓缓出来,再看宫墙上面一排射手也挺身站立,持弓搭箭时刻戒备着下面。
“贼匪毕竟是贼匪,本来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所在,竟都是贪功冒进,进退失据,原来你这厮才量也不过如此!”
当先一人,三十岁上下年纪,身高八尺如玉柱,目炯如电,鼻直口方,相貌俊朗,器宇轩昂。玉面长须,雅胜天神,齿白唇红,威风八面。头裹青色顺风脚幞头,身裹灵鹫纹样浅色水绿罗袍,外罩大团窠纹样素色半臂,用腰上黄显得更为英武挺拔,右手中紧紧攥着丈二睚眦吞锋湛金枪。
左右还有两员好汉,右边这个身量也是八尺上下,面色焦黄虬须髯,雕目冷峻鹰鼻峥嵘,透着十分孤傲,皂色幞头,玄地云样锦袍、只腰间一抹红,系了条赤红鞓带,足蹬乌皮六合靴,好似飞天巨鸮一般,再看手里也支棱着杆丈长点钢巴蛇吐信长矛,钢锋突出乃有尺余;左手那个身量匀称,乃是七尺有余精神抖擞青年,面如傅粉,眉清目秀,朱唇碎玉,仪表堂堂,任谁来看都不由得赞一句人样子!此人从头到脚风流底子,倜傥调子,素纱飞燕软脚幞头,身穿方胜练鹊纹样亮地箭袖素罗袍,腰围金泥连枝蹀躞带,左携铁胎擘张弩,右挎箭匣装三棱四寸点钢簇,双手横握对节木作鞭杆,此杆长不过一臂加一肘长,粗细不过寸许,如此巧便之物在此人手里,显露着干练精悍气韵。
还不等此人自报家门,巫家兄弟、松二郎以及几个有见识的剧寇已经通过这杆湛金枪识出此人身份。
远处智全宝、风鸣、宗三郎也神情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