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营丘栿之言,这清客直把这衙内当个孩童般仔细打量,
“常日里看你指点江山,议论时政,怎么竟说出如此稚嫩言语?这般见识,还妄作才俊,岂不可笑?”
也不知这厮压抑了多久,这时候竟如此多的话,
“反从何来?逆从何来?我等长远志向岂是你辈所能知晓?一甲子太平日子,让你们三朝所谓才士已经养尊处优的不知何为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了!”
这清客背手示意,三个杀手已经蓄势待发,
“咱也说累了,送你们先走一步,待我们功成之日,必烧一道黄箓到九幽之中告诉你们实情,也让你们来生再做个明白人!”
那仆役也把营丘檩摆放在青条石阶上,又抄起把尖角菜刀,准备割掉他的头颅。
“呔”
一声怒喝,乃从这几人身旁缥云阁副阶上传来。
这几人竟不知这阁楼里还有旁人,不由自主便来看,岂料一团粉白便扑面而来,直呛的几人一个趔趄,还没待反应便在烟雾中隐约看到火光,
不好,这清客急忙高喊,
“闭眼!”
急忙那袖子遮掩颜面,
一团火焰爆开,转瞬而逝,再看诸人皆是一塌糊涂,便是营丘栿、莱观离得远些也燎得发须狼狈,而这五个贼人更是倒霉,幸亏这清客遮住面部,也是一片乌黑,其余四个多有烧伤地方,只是殃及营丘檩也是起了燎泡,然而即便如此也没醒过来。
原来是智金宝与芦颂本来是从院门退回来找二人说话,岂料竟碰上如此局面,还是芦颂招呼智金宝悄悄从侧面爬上副阶。眼看不对劲,芦颂二人进了大殿,一个抄起来布帛沾了香油做了火把,智金宝则将里面穿的汗泽脱了,按着芦颂安排,扎成口袋装满了香灰,然后又蹑手蹑脚躲在缥云阁与祖师殿之间的夹道背阴处,只看机会,便来救人。
只是粉尘闪爆之下,他二人也好不到哪去,但也顾不得如此,四个斯人便要拼死一搏。
芦颂只看三郎、六郎少年童子动起手来那是信手拈来,却不曾想自己也要逞威风,便立刻被打回原形,拿着火把只管上前,却被人一脚就踹了回来;莱观更惨,一刀扎在肩膀上,便蹋着臂膀往地上倒;营丘栿倒有几分急智,脱下了厚底硬靴子当做武器,直往那皮货商人脑袋上砸,这皮靴鞋帮坚硬,一下子就把那人开了瓢,带着一脸燎泡都淌开了,疼的这厮睁不开眼,捂着脸直叫唤,可也就是这一下之能了,再想照葫芦画瓢,便被一贼一个劈掌便打肿了手腕,还不及收回手腕,便被此人紧紧扼住然后一个过肩摔,狠狠砸在地上;另一边智金宝仗着身材胖大还扛住了几下拳脚,他也没了趁手武器,直把手往后腰去,抓起一物就挥舞着砸了过去,正砸在那贼人打来的拳头上,这么一下竟把这厮拳头都打开了花,几根手指伤到了骨头,再看智金宝打开手里抄着的锦囊,抄起一把黄白之物就砸在了这贼人脸上,原来是十余个足两金银馃子,都是有棱有角的硬家伙,把这厮砸了个满脸开花,这一脸的血也看不来都是哪冒出来的。
“宰了他们,莫再耽搁!”
这清客不管别人,拿着把人绣剑就来到营丘栿跟前,不等营丘栿站起来,一脚又让他踹倒,便要一剑取他性命。
这时候唯一顾得过来的智金宝正狠狠扑在那贼人身上,直把这厮腰都要折断了,而智金宝死命抓住这厮脑袋就是搅作一团,哪里还能援手他人。
“营丘栿,今日便让我巫不同送你上路!”
“莫要伤了我家衙内性命!”
一道倩影突然从瑟瑟发抖的一众女子中闪出,直扑在营丘栿身上。
“小浪蹄子,找死!”
那清客,本名巫不同的执剑就刺了下来。
“你这是说谁浪蹄子呢”
娇滴滴的声音在这等生死关头竟如此平静,直让每个听到之人不寒而栗。
巫不同便要执剑来刺,可惜他的手脚远没有嘴皮子利索,只看那扑倒在营丘栿身上的女子忽地就翻转起来,犹如花间粉蝶,水中金鲤,云袖如水,长襟带风,曼妙身姿灵动闪跃,随着而然却是数人惨叫。
巫不同长剑脱手,双臂无力下垂,那准备戕害营丘栿的仆役,就要加害芦颂的贼人,满脸鲜血要拿莱观撒气的土货商人,惨叫之声渐渐化作无力挣扎,只在地上无奈等待生命的即刻流逝。
原来就是这么飞身而起功夫,这女子已经下了狠手,巫不同双肩与那地上三个死人咽喉上都深深扎入一枚金钗,而她右手扣住最后一枚金钗,只等残存贼人推开智金宝起身。
智金宝只觉得扳住他双肩的双手突然没了力道,只觉得面目上一热,原来这厮已经被金钗锁喉而毙,最后的热血喷溅在智全宝脸面上。
四个人半死不活的勉强起来,也不多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这个女子,一次次的突发事件都让几人麻木了,管她是敌是友如今四个人是断没有气力再做抵抗了。
营丘栿盘坐地上,一身狼狈哪里还有贵公子的面目,饶
是如此,还能保持沉静已经实属不易,至于他内心里如何做苦,表面上是不露分毫。
“姑娘,谢你搭救我等,只是你若有甚要做的,只管说清楚,我等任你发落!”
营丘栿眼看着几个护卫已经发觉这边异状,跑到跟前,急忙伸手阻止,现在这几人过来不过是送死罢了,只看这女子转瞬之间就取了强贼性命,哪里还有一战之勇。
这姑娘也不看向营丘栿,只是紧紧盯着巫不同,
“巫不同?巫不全是你兄弟?”
巫不同只是恶毒的看着此女,一切实在匪夷所思,本以为尽在掌握,原来是黄雀在后,这番长远布局却落得如此结果,如何不让人郁结。
“不说话?这怎么行,在我面前只有两种人不说话,比如他们四个死了的,或者让我把整套舌头摘了的!”
她说的是将整套舌头摘了去,这话听的人毛骨悚然,若是一般人都会说割了舌头,这么说未免有些气急败坏之嫌,可这女子竟是用这么娇滴滴的嗓音,带着柔和韵味,却把这等彻骨寒的话说得如此轻松。仿佛就是准备用小刀为绵羊剥皮子,用榔头捶开山核桃这般平常事,只怕此女真的做过这等事。
“想好了不打算说些什么?”
这女子看来是说干就干,从发髻中抽出步摇,摘去缀饰,再左右拧动,等拔出尾套,原来竟是一把精钢作刃的四寸窄刀,只看柄长三寸,乃是鎏金的,而刃长寸许,似柳叶一般,却寒锋迸现,分明是潜匿偷袭,阴诡刺击的绝好利器。
“我也不把场面做的太难堪,我一个弱女子也做不来撬开你的铁齿,把这口舌弄得零碎的苦差事,”
她依旧与巫不同保持一步之遥,断不给他任何作垂死挣扎的余地。
“只需横竖划开你的咽喉,我趁着块帕子就能将你整个舌头都取出来,或许你那时既不会疼死,也不会憋死,总能放心自己一肚子的秘密便是想说也不必说了,这般可是趁你心意?”
寒锋朝前,她人并不会傻乎乎的用刀抵住他的脖子,如此太蠢,不仅没有给自己留下安全距离,也将自己视角变窄了许多,多少蠢人都是因此才被人逆风翻盘,而她从来犯如此幼稚的错误。
如此做派,也让周遭所有人都坚信,在她面前没有什么安全距离,即便面对半死的猎物,她也如狸猫、猞猁一般谨慎,简直就是纯粹的猎人。不止如此,就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留意到她,即便她有着一张青春秀丽,虽不是倾城国色,却也有着含羞待放的清秀,还有我见犹怜的妩媚,然而你多看几眼就觉得此女不过是个普通的青楼女子,普通的美貌,普通的倩影,明明是自相矛盾的存在,却让人总能把这美女忽略掉,就如在蝶海中你总会被五色迷乱,将她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忽略。
芦颂半躺在地上,扯断袖子,把莱观的肩膀紧紧扎住,但是眼神也不敢离开此女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