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间刚过,原本处处释放着低气压的大理寺终于有了片刻的闲缓。用完简餐回去工作的路上,各位大人们有一句没一句地互相聊起了家常。
可阿涟却没空参与其中,他揣着几张烙饼,匆匆忙忙地赶向了江游川处理公务的房间。
江游川仍旧坐在案前头,执起一支笔在卷上写写画画。在听到阿涟的动静后,他没有抬头,直接发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大人,还差半个时辰就到戌时了。”阿涟知道他问起这个的原因,心虚地将烙饼放到了对方身前,试图岔开话题,“您今日都没吃什么东西,赶快吃些烙饼垫一下肚子吧。求您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吧,倘若再出事的话石大人不知道要怎么责骂我呢。”
江游川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听他的劝告,继续写着手上的东西。
阿涟无奈,只得拿起江游川已经梳理好的卷宗,帮忙做起了最后的规整。
送完秦暮予回来后,他和张集在一块儿商议了许久,却还是不知道究竟要不要把曾若初的事情告诉江游川。
鉴于曾若初正在气头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比如将他俩在私底下讨论江游川情感的事说出去等。为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二人最终决定,在模糊自己存在感和隐去来龙去脉的情况下,把事情和江游川简略交代了一通。
江游川在得知这件事后既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也没有问什么多余的话,而是和往常一样把自己埋进了公务里。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外边闲聊的声音也渐渐消散了去,大家都开始了新的工作。阿涟继续整理着卷宗,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江游川。
不消片刻,江游川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瞧着他的架势,阿涟大约猜出他是要出门了,也不敢多言,只好小声提醒道:“大人,您若是要出去的话……”
“今日事务我已尽数处理完毕,石大人若是问起来的话,你就同他说我回家一趟,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他言语淡淡,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好。”阿涟应道。
在阿涟担忧又好奇的目光中,江游川踏出了屋门,去赴那一场注定不会风平浪静的约。
兴许是因为病气未消,亦或是因为处理公务所花的时间太久了,江游川总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眼下就快要到戌时了,走路的话怕是会赶不上,大理寺的几架马车又被负责其他案子的人拿去用了,所以他只有骑马一个方法可以选。
今日的马儿状态似乎不大好,瞧上去无精打采的。
江游川温柔地拍了拍它的马背,解下绳索飞身上马。马儿嘶鸣一声,载着他向着家的方向奔去。
在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特地提前把马勒停,将其拴在巷口的槐树旁,自己则踱着步子缓缓走向家门。直到只剩几步之遥时,他倏然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其实江游川并不知道现在应该如何面对曾若初。
虽然阿涟和张集没有明说,但是他大约可以感觉得到,曾若初应当是生他的气了的,否则也不会以那么强硬的态度要求见他。
他不知道今日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但他只想尽快解决所有的恩怨,不然到最后,无论是他还是曾若初都只会越陷越深。
可就在走进那条熟悉的巷道的一瞬间,江游川退缩了。
他的理智在同他说,面对这种事一定要快刀斩乱麻,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先前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再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也未尝不可。可他的情感却在另一边拼命叫嚣着,哪怕当个逃避的懦夫,也比再面对一次那样的失落要好。
江游川就这样伫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正当他进退两难时,那道他朝思暮想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明明曾若初现在的衣着和早上相同,但不知为何,她的气质凌厉了许多。
曾若初神色淡然,徐徐开口:“怎的在这里杵着不进去?不会是不愿见我吧?”
***
曾若初曾来过好几次江游川的住处,对他家的布局也算得上熟悉,很自然就坐到了江游川平日用来会客的地方。
她的余光瞥见了江游川那只受了伤的手,不由得再次想起了上边那道可怖的伤口,小声问道:“你的手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