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贺施儿手上还有人质,其余人赶忙停下了想要进入楼内的动作,不知所措地将目光投向了江游川。
江游川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的嗓子,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艰难发声:“你别伤她……”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边搭到了他的肩上,示意他安心。
石泰缓缓走上前,抬头问起贺施儿:“施儿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闹出那么大动静,何必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捏了一下江游川的肩膀,暗示他这里有自己稳着,找准机会进入百花楼营救人质。
江游川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默默退到了一边。
石泰本在东街调查一家铺子的赋税问题,恰好碰到了神色匆匆的江游川,了解到情况后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跟着来了城南。
贺施儿嗤笑道:“大人这又是什么话?这三更半夜的,我也没打扰到上京百姓吧,怎么就算得上闹出大动静了呢?”
“哦,那确实是我失言了,对不住,对不住。”石泰举起双手,接连对着贺施儿作了几个揖,“我这些日子听闻施儿姑娘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也替姑娘感到不平。但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嘛,姑娘为何要将一个无辜之人牵入其中?”
“你们若是来晚一步,我倒也不会这样粗暴地待她,可惜啊可惜,你们来得太快了。”说完这句话后,贺施儿又往后退了两步,“抱歉,我不爱和你们当官的打交道,恕我失礼了。”
曾若初就这样被贺施儿紧紧禁锢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贺施儿的力气很大,反应也很迅速,眼下她再怎么努力也很难从对方手中逃脱。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你是要拉着我陪葬吗?”
“你猜?”
“我猜你不会。”曾若初语气平和地说,“你连明霜和苏小少爷都不忍杀害,自是不会取我这个无辜之人的性命。”
“万一我觉得你和卢冉昇是一丘之貉呢?”
“贺施儿,你花那么大心思布下这样一盘棋,又偏偏将我这个局外人拉入局,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坚信你在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前,一定已经将我的底细摸清楚了。”
曾若初很坚定。
这是她向老天打的最大的一个赌,赌的是贺施儿究竟有没有杀红眼。
贺施儿犹豫了。
她把抵在曾若初喉间的剑松了松,轻声道:“你知道吗,其实你第一次来百花楼的那天,我在楼内将在脂粉铺子所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那日,她看到了一个身无分、没有靠山的女子,竟愿意站出来为了一个百口莫辩的少年澄清。
说实话,一开始她觉得这姑娘挺蠢的。
曾若初怔愣片刻:“你……”
“后来,我便去弄清了你的身份,发现你竟和卢冉昇在一家快报做工。因为曲嫣的事情,我恨毒了这个职业,也对你产生了些许偏见。不过后来,袁家的案件传了出来,我听闻你为了查明真相彻夜不寐,跟着江游川他们吃了不少苦。”
如果说江游川等人熬夜查案是职责所在,那曾若初就是自讨苦吃。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身在袁府,就算在房间里候着也能第一时间得知真相,可她没有。
微风轻轻拂过了贺施儿的脸颊,将她的发丝高高吹起。
“所以从那一刻起,我的心中便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是你,说不定愿意帮曲嫣洗脱冤屈,也愿意替苏家的几个姐妹发声。”贺施儿淡然地叙述着自己所作出的规划,平静到仿佛事不关己,“我要让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看,曲嫣是无辜的。”
她不知道那些曾经伤害过曲嫣的人究竟会不会因为自己所犯下的错事而忏悔,但她就是固执的想让全大祁都知道,曲嫣不是那样的人。
曾若初轻叹一声,深色坚定:“你赌对了,我会这么做的。”
听到曾若初给出的保证后,贺施儿拿剑的手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可那份失态仅仅转瞬即逝,她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端庄的神情,云淡风轻地说:“谢谢。”
“可我这个人的笔向来一般,你要不要考虑日后监督我一下?万一我把这篇章写杂了呢?”曾若初故作轻松地说。
虽说她已经知道贺施儿不会伤害自己了,但她还是害怕贺施儿会走向不归路。
贺施儿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发出了一声莫名的感叹:“其实一开始我也想相信官府,可兰城到处都是侯家和苏延的亲信。我以为是兰城离上京太远,上边的人听不到我的呐喊,就和顾三娘想尽一切办法来到了上京。”
说到这里,她轻轻啜泣了一声:“但是兰城到上京的路真的好长好长,我走了好久好久,真的好累。”
虽说经历了那么多,但贺施儿也不过是个二十岁都没有的少女。
不知怎的,曾若初的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望着远处的天际,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贺施儿,你看,天亮了,你等到了。”
贺施儿抬起双眸,发现黑暗的天边果真泛着轻微的光亮。
她释然地笑了,但言语间却尽是悲伤:“是啊,天亮了,就是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