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游川那张常年波澜不惊的脸上居然破天荒的多了几分震惊,就连一直嘻嘻哈哈的秦暮予也放下了夹菜的筷子,神情严肃。
“贺施儿找你?她找你做什么?”江游川皱眉道。
曾若初没想到自己的这番话能引起那么大的反响,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交代起了方才在家门口发生的事。
贺施儿并没有太嫌弃曾若初的小破屋,顺其自然地坐了下来。
在说明自己此行的来意后,她淡淡地瞥了一眼有些六神无主的曾若初,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前些天,有一名叫沈晗的男子下了狱。”贺施儿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面纱。
曾若初听说过这个沈晗,他是上京小有名气的画像先生,因画工精湛笔触细腻深受姑娘们的欢迎。沈晗的生活很简单,平日里除了忙着绘制小像之外唯一的爱好就是去百花楼听歌女们唱曲儿。
他刚开始光顾百花楼那会,贺施儿还没有成为上京第一花魁,身边也没那么多看客,只需花五两银子便能让她唱一曲。
沈晗对贺施儿的歌喉和琴艺很是欣赏,每次都要额外给她一些赏银,两人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起来。为了报答知遇之恩,哪怕后来贺施儿火遍整个上京,沈晗依旧能和从前一样付五两银子进百花楼看她的演出。
这些年沈晗从未错过贺施儿的任何一场演出,直到前些日子,贺施儿才惊觉自己已有大约两周没见到过沈晗了。
“我本以为是他病了,怎知会打听到这样一个结局。”贺施儿叹息道。
这日,沈晗接到苏家小姐苏淮之的邀请,去其府上为其绘像。
苏家唯有苏老爷子一人在翰林院当官,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全家人皆读知礼,算得上是清流之家。
沈晗不愁生意,并不是什么活都接。可他久闻苏家的好名声,所以在听说这次是苏淮之邀请他后便毫无顾虑地答应了。
谁料这一去便出了事。
当日进了苏家后,沈晗就被安排去了阁内,侍女们都说苏淮之正在那边等着他。可沈晗刚进去了半个时辰不到,苏淮之就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一边跑着还一边哭喊着。
待侍卫们赶到时,只在阁内发现浑身散发着酒味沈晗,他的脚边还有几只散落的酒盏。
苏淮之哭着解释说自己仰慕沈晗已久,便支开了侍女们,并想以家中的美酒招待他,谁知沈晗只是喝了两口,就借酒装疯非礼了她。守在阁前的侍女们也不约而同地表示自己隐隐听到沈晗一直在对苏淮之说一些污言秽语,直接坐实了沈晗的罪过。
苏老爷子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立刻报官将沈晗捉拿了去,在铁证面前,沈晗最终还是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听闻此事的贺施儿觉得很是奇怪。
沈晗样貌不差,老实本分,并且有着一门好手艺,这些年有不少比苏淮之样貌好家世好的女子曾对他表示过好感,却都被他一一拒绝,他怎就偏偏对初次见面的苏淮之下手了呢?
出事的毕竟是自己多年的衣食父母,并且也算得上是半个友人,贺施儿便下定决心去亲自问一问。她费尽心思,用银两买通狱卒,终于见到了沈晗。
此时的沈晗已经受尽了折磨,脸颊也不健康的凹陷了下去。他一直都在和贺施儿说自己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是苏家屈打成招,并请求贺施儿一定要救救他。
“所以贺施儿就又把这个活儿丢给了你?她倒是算得挺好,要是你成功了她就能在沈晗那边落个好名声;但你若是没有成功,那就算闹出再大的麻烦也和她没关系。”何为意不禁大声叫唤着,“你千万别搭理她,沈晗自己都承认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
曾若初被何为意吵得有些头疼。她刚想解释,却出其不意地被许久都没吱声的云绮打断了。
“不、不仅如此……还有一个疑点……”云绮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快报里目前名声最大、效率最高的应当是卢公子,为何施儿姑娘不去找他,反倒找起了……初……初姐姐……”
许是觉得自己的话会冒犯到曾若初,云绮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见。
曾若初无奈地叹了口气。
云绮说的是事实,她确实不如那位“卢公子”。
卢冉昇,江湖快报除了宋城之外最厉害的人物,之前快报的头条有七成都是他争来的,可以说是宋城最宝贝的摇钱树。曾若初只不过是一个新起之秀,再怎么说也比不上卢冉昇。贺施儿又不缺银两,确实应该拜托他才对。
“她不会去找卢冉昇的,因为信不过。”
江游川冷不丁地开口道。
曾若初对他的话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就想通了。
虽然她不知道江游川和贺施儿之间有多深的交情,但从百花楼那次的情况来看,他们应当相识多年。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连忙问道:“她信不过卢冉昇,就信得过我?我同她又不相熟!”
“她只是信不过卢冉昇而已,其他人还是信的。”回答她的不是江游川,而是秦暮予,“哦不对,她不止信不过卢冉昇,还信不过大理寺,所以她才没有替沈晗报官伸冤,而是选择了你。”
这话倒是把曾若初给绕晕了。
贺施儿不信大理寺?那她先前还和江游川聊得那么投机……
秦暮予说着说着,顺手给自己舀了一碗鸡汤:“小初啊,我劝你还是别插手这件事了。贺施儿这个人呢复杂得很,你可别着了她的道了。”
何为意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看到他们都在努力劝阻着自己,曾若初渐渐陷入了沉默。
后来他们又聊了些其他的话题,这顿晚膳就在几人的你一语我一言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