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安耳朵上带着助听器,不紧不慢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床边,眸光看向季归峤。
“我饿了。”
季归峤将手机揣回兜里,轻应了一声,才开口道:“嗯,我去拿。”
陈锦安点了点头,目送她出了门,他的视线落在桌子上,那里的桌角已经堆积了很多纸张,全是他最近练的。
季归峤仅仅只是给他打了样,他开始模仿她的写法。
陈锦安默默地拿起笔,笔力很流畅,写出完整那八个字:“锦绣山河,国泰民安。”
写完之后,他很脸上露出很满意的模样,紧接着,又看了一眼门口,将桌上写好的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又似乎觉得不妥,他将纸团往里面塞了塞,确保从面上看不见了才放下心。
他又拿着笔,歪歪扭扭的写字,写了两个字就放在那里,然后坐回病床上,呆呆地坐着,目光直直地看向太阳窗外,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光线直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小型的光晕。
他拿着季归峤送给她的消除小黑板,用一旁的笔在黑板上写上她的名字“归,峤。”
写完之后,他又移动了一下最下方的按钮,将这两个字直接抹去了。
季归峤拿着饭盒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发现他一个人坐在床上,眼睛盯着外面,一动不动的,她将饭盒放在床桌上,仔细观察了他一番,见他还没有回神,她试探性地用手在陈锦安跟前晃了晃,眼见他的脑袋缓缓转向了自己,然后一脸的不高兴:“干什么?”
季归峤还想问他在干什么呢?看着也不像是冥想的样子。
“发什么呆?”
“我喜欢,我乐意。”
“……”
季归峤听着,选择不跟他一般见识,直接将饭盒的盖子揭开,轻轻推到他跟前,她站起身,缓缓道:“行,你慢慢吃,我也去享用美食了,吃完自己收拾啊。”
说完,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走到一旁的桌子旁边检查了一眼他写的字。
她“啧”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看向陈锦安,评价道:“怎么还写得这么丑?出去别说是我教的啊。”
陈锦安瞪了她一眼,反驳道:“就说!哼。赶紧出去,你在这我都没心情吃饭。”
“慢慢吃,记得一小时后再休息,不然容易胖。”
季归峤说完,大摇大摆地在对方瞪着的眸光中走出了病房。
两人相处久了互怼是家常便饭,季归峤从来不恼,反倒是陈锦安,动不动就像是被气着了,不是瞪着季归峤,就是不服气,不满意,不甘心,傲娇又气鼓鼓的模样,季归峤反而觉得他这样才是真实的陈锦安。
待季归峤走后,他眼底闪过一丝低落,随即默默地低头吃饭。
季归峤出了病房的门,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叹了口气。
她好像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反常,特别是最近,一生气就赶她。
季归峤想了想,看来还是得找个时间跟他谈一谈。
心理学讲座在最后一天举行,结束之后季归峤带着陈锦安,兰姐也带着自己的病人从会场走出来,两人各自送回他们的病房。负责人过来招呼他们七点准时集合。
季归峤将陈锦安送回病房,一路上陈锦安显得很低落。
季归峤觉得自己再送也会陷入某种情感的旋涡之中,她其实对于离别没有什么太大或者说是太多的情绪,毕竟身在医院,自然有很多这种经历,她见过很多病人的背影。
转过走廊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走在最前方的陈锦安。
“就送你到这。剩下的路,你自己走,我看着你走。”季归峤停在原地,眸光盯着背对着她的陈锦安。那人的背影显得矮小又纤细,背影却十分挺拔。
他像是一时间怔在了原地,季归峤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他的肩膀似乎有些轻微的抖了一下。
陈锦安半天才转过身,露出一张毅然决然的脸,眸光看向季归峤:“我能知道你来自哪里吗?”
季归峤:“我的家在宁江市。”
“季归峤,你等我一下。”陈锦安说着,他转过身,似乎用自己的左手胡乱的抹了把脸,才头也不回地跑了,跑向自己的病房。
季归峤站在原地,眸光看向他奔跑的方向,他像风一样,瞬间跑向了自己房间。
她低头,沉默了一阵,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的便利贴,写了一行字贴在了一旁的墙边。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墙上的字,并没有依言等着陈锦安,转身从楼梯口走了下去。
墙上的便利贴上,短暂地留着一句话:“锦绣山河,国泰民安。留着吧,知道你已经写的很好了,这也是我送给你的话,希望你能活得明朗,健康,有机会可以出去看看这万里山河,不止步于此。后会有期,陈锦安。”
车上,班车缓缓行驶在返程的路上,季归峤依旧面色从容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内心忽然得到了
莫大的平静,付曼君坐在她身边,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听说你的病人是个小毛孩。是不是很不好应付?”
季归峤听着,缓缓一笑,回首对上付曼君揶揄着的笑意:“还行,也不是很难相处。”
“也是,你连衍行那么难搞的病人都能游刃有余,更别提毛小子了。”付曼君道。
“顾衍行也还好。”季归峤莞尔一笑,评价道。
“一周不见你,那小子估计会跟你闹脾气,嗳,待会我直接回家了,你自己看着办,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季归峤很想说真的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而且顾衍行该发的脾气已经对自己发过了,最近也是电话不断。他可实在是没有理由乱发脾气了。
同时,康复中心住院病房的走廊上,陈锦安捏着自己手上写得最好的一幅字站在原地,他的视线落到墙上的便利贴上,愣了几秒,好半天才站在原地,从墙上取下来,他将纸条放在手里,展开自己写的那句话,与第一句一模一样。
最后,他将便利贴和字卷在了一起,站在走廊的窗户边,眸光看向大门口早已经看不见任何外来车辆的痕迹,他捏着手上的东西,很快便释怀了,步履掺着一丝轻快往自己病房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