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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三至九月十七,足足五天时间,神都城内哀鸿遍野,宛若置身在地狱一般……
街头巷角各处到处充斥着绝望的气息,遍地的垃圾排泄物,浓烟四起的房屋,各屋门前还未来得及冲刷干净的血迹,无一不在诉说着一场惊天的悲剧。
九月十八日,混乱的劫掠终于逐渐落下帷幕,九月十九,元闵带着一万三千多名羌骑踏上了返回凉州的路程。
一起随行的还有一车车从百姓家中劫掠而来数之不尽的财帛,以及十五万芳华年韶的少女。
这些财富不少都是百姓积攒了一辈子的心血,而那些少女这一去极有可能再也回不到这片生养他们的故土,一辈子将会在异族的折磨中渡过余生……
雄伟的城池在阴沉的天幕下依然矗立,然而城内却是一片死气沉沉,不复京师应有的朝气面貌。
孟珙拖着沉重的步伐,步履蹒跚的走在这座象征帝国骄傲的城池街角,他面无表情的扫向四周,入眼所见无时无刻不在刺痛他的内心。
城内街道上,随处可见衣不蔽体、浑身散发恶臭的女子,发丝凌乱、神情呆滞的坐在自家门前,对过往的一切行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华灯初上兮,女儿归家矣……”
路过一名身无片缕的少女身边,孟珙耳边传来一阵痴痴的歌声,他心头一怔,忍不住回头望去。
却见那少女精神已经崩溃,嘴里不停嘀咕着一声声歌谣,让孟珙眼眶不由有些湿润了……
他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少女的身躯盖住,看着她那凄惨的模样,眼角的泪滴无声的滑落,想要劝劝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别过头起身离开。
“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又路过一间民房时,屋内传出一阵凄厉的哭喊声,孟珙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屋内悬梁上,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受不了非人污辱自寻了短见。
听着屋内两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孟珙心下更是沉重万分,脸颊因为激动而不停的抽搐起来,闭上眼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这到底是为什么?”孟珙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我大周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情绪激动之下孟珙猛地抽出腰间宝剑,狠狠的将他折成两段。
当年,刘策被大周皇室允许纵兵城内三日,他没有答应,反而更加约束军中纪律,最后临走时留下的依然是繁华似景的京师。
后来,高密反叛,入驻神都后,同样严于律己,没有纵兵劫掠这座城池,等大周收复京师后,留下的依然是完好如初的王朝中心。
可为什么身为这座城池主人的“王师”回到这里,却给城里的百姓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这是一个王朝正统该干的事么?为什么还不如刘策和高密一介军阀高尚?!
孟珙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城里的百姓难道都不是大周的子民么?就这么甘心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辱身死却又无动于衷?
忽然,孟珙脑海里回忆起皇甫翟对自己所说的一段话。
“孟将军,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可以告诉你,大周这个王朝气数已尽,你若继续在这座即将倒塌的大厦内呆下去是无前途可言的,
我知道,你想过做中兴的良臣,但注定是独木难支、徒劳无功,等你看清他腐朽的本来面目后,我相信你能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
皇甫翟这番话就如同一记闷雷,深深击打在孟珙的脑海中。
“我真是悔不当初,居然还幻想着中兴大周,这种不顾百姓生死的大周真的不适合我继续为他效命,但,我能去哪里呢?”
心灰意冷之下,孟珙萌生了退意,可他才二十二,不甘心就这样埋没,想要为百姓尽自己一份心力,但何去何从却让他犯难了……
“孟将军,本军督可以告诉你,我精卫营之所以百战不殆,全是因为他们心中顾念百姓,哪怕自己身死也要护百姓周全,
你可以去问问,自本军督入关以来可曾扰过百姓,一个会把杀敌的刀刃对准自己同胞的败类,他就不配当一名军士!
这种人与强盗畜生无疑,哪怕杀伤几十万几百万,本军督都不会皱一下眉头!这就是我精卫营的信念!”
昔日自己请教刘策用兵之道的话,不可遏制的袭上脑海,瞬间给孟珙指明了方向。
“我,明白了!”
下一刻,孟珙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挥了挥衣袖,大步向内城的太极殿走去。
……
太极殿内,卫冉朝见百官,对这次所有勤王的世家予以加封,赐予官爵。
至于城内百姓刚过去的劫难,君臣似乎都是有意无意的避而不谈,显然他们也是为此感到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