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老天爷已经哭哑了嗓子、哭干了眼泪。
没了雷声雨声,四周归于寂静,更显得堂屋中的鼾声震天憾地。
方晴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保险起见,还得再确认一下,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东屋门口,却隐约听见王耀祖在唤她:
“晴…晴……晴…晴……”
方晴吓得不敢动弹,也没立即回话。
过了好一会儿,听这声音并没有下,她才伸手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门帘儿的一条缝隙往出看去。
好家伙。
堂屋的圆桌上只有残羹冷炙,全不见人,倒是地下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王有劲和王耀祖被压在下头,睡得挺沉,不知在做什么美梦,嘴角噙着抹笑意。
碍眼极了!
方晴舒了口气,转身爬上了土炕,紧接着打开窗户,随即纵身,跃到了院子里。
王家的房子是幢只有三间屋子的农村自建房,房高偏低,这让个头不大的方晴也能轻松落地。
落地的方晴先定了定,竖起耳朵再听了听堂屋的动静,鼾声依旧,而后她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夜幕中。
狂奔!
-
瀑雨方歇的村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这很合方晴的意,她踩着随处可见的水坑,跟贼似的,直冲西边的那座山去。
待能望见村口立着的那块村牌石时,山上那豆昏黄的灯光终于颤颤巍巍地亮了起来。
压在方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有那灯光亮在前头,她就不会迷路了!
这时,方晴沿着村路拐了个弯,谁承想,一个极敦实的黑影猛然出现,她因步速过快,实在没能躲开,便跟对方撞了个满怀。
所以说人不能高兴太早!
这下该坏事儿了!
因为不管对方是谁,都一定是石头村的人。
在这个闭塞、守旧的村庄中,石头村的人必会是王家父子的帮凶!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方晴飞腿就跑,却被对方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胳膊,突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谁家孩子这么不长眼?!”是一位穿花裙子的胖村妇,她说话的声音一顿,松开方晴,满是狐疑地打量着她,“哎?这不是老王家儿媳妇么,今天才见过的。这么晚会儿了,你这着急忙慌的干啥去啊?”
对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喊“谁谁谁家儿媳妇”,也亏她喊的出口。
方晴对这人有些印象,王有劲寿宴上就数她嗓门大,她记得别的村民似乎都称呼她作“胖嫂”。
见胖嫂手里拎着个醋瓶子,方晴福至心灵,说:“我…爹说没酒了。让我去打壶酒。”
“哦呦!他们还喝着呐!”胖嫂一脸震惊,但更多的是嫌弃,“你这公爹真是见了酒就不要命的主儿!全村的老少爷们儿里就数他最能喝了!”
方晴勾了勾唇角,尬笑两声,“您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我…爹还等着喝酒呢!”说完,准备溜之大吉。
谁知,胖嫂再次攥住了方晴的胳膊,她眯着小眼睛,笑嘻嘻地说:“想是老王没给你说清楚,刘大爷家的酒铺子在村那头呀!”萝卜似的短粗指头指着相反的方向。
“是么?”方晴强作镇定,“那是没说。”
“我家就在酒铺子隔壁,走,咱俩搭伴儿过去!”胖嫂笑的热情,手上力道不减,拽着方晴就朝她指的那个方向去。
方晴估摸着胖嫂肯定是有所怀疑了。
如此情境,除了以卵击石,她还有别的路可走么?
方晴假意跟着胖嫂,三步开外,她深吸了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搡了胖嫂一把,许是攻其不备了,竟把那肥头大耳搡到了路边的水沟儿里。
只听扑通一声,胖嫂屁股着陆,厉声骂道:“小婊子!你要杀我?!”
方晴看都没看她,扭头就跑,身后,胖嫂声如洪钟:
“哦呦!杀人啦!杀人啦!老王家儿媳妇杀人啦!老王家儿媳妇杀人啦!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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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有劲是被儿子的一声吼给吼醒的。
“她人呢???!!!”王耀祖从东屋冲出来,又冲进西屋,再从西屋冲出来,冲去院子里,如此折腾好几个来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又跑了!!!爹!!!她又跑了!!!娘的!!!”
“一会儿叫爹一会儿喊娘,我看你是疯了!”王有劲宿醉未醒,脑袋实在转不过来弯,一时没抓住儿子话里的重点。
“她跑啦!!!”王耀祖把一双眼睛瞪得通红。
“谁跑啦?”奈何王有劲还晕三倒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