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星云宗,雾色泱泱林海间,月华如钩星似辉。 楚月从夜墨寒娓娓道来的话语里,似若幻灯片般,看到了一帧帧她迫不及待要去往的地狱之景,湿了睫翼,红了眼眶,双手微微地攥紧成拳,心口的疼痛像是割裂成无数个碎块。 男子不言,指腹轻拭去她的泪痕,有些手足无措。 “阿楚不哭,我会常去修罗,常伴诸位长辈,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问。 “好。” 楚月扬起了脸,展露出的笑颜,好似是从破碎废墟里开出的铿锵花儿。 “夜墨寒。” 她喊住他的名字。 每一个字,都加重了声调。 男子的眸色,讳莫如深,似这夜匆匆。 她咧着嘴笑,眸底氤氲的醉意来势汹汹不可挡,正是及笄桂花酒带来的后劲,竟被这思乡怀念亲人的眼泪所触动,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使这千杯不醉的酒国仙人,也醉了一回消尽千愁。 泪水沿着眼眶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视线愈发的不清晰。 如一层层厚实的迷雾,在这子夜过后的山与雾中,模糊了爱人的身影轮廓。 “夜墨寒在。” 他往前走了一步,将她揽入了怀中。 暖热的胸膛,传来了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近乎沉溺在这有着冷竹清香的怀抱里。 “抱枕。” 她低声语,腔调哽咽,如受尽万般的委屈。 “抱枕也在。” 夜墨寒语气柔和,生怕惊到了她。 楚月双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衫,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恨不得让自己窒息而死,在这生死之间的痛苦里,得到了片刻的痛快。 借着桂花酒的后劲,释放出了压抑多时的情绪。 爆发。 再爆发。 她从小声啜泣,到扯着嗓子沙哑地哭。 男人默不作声,一下,一下,轻抚过她的脊背。 心疼到,难以形容,紧跟着湿了眼眶。 “苦,好苦啊,阿爹阿兄他们,好苦。” 楚月眼睛血红一片,浑身发颤。 九万年来,流泪最多的一天,便是此刻。 她哆嗦着,冰冷着,如病入膏肓的人乏力畏寒。 她在他的怀抱,宛若穷途末路之人,声嘶力竭往日的痛楚。 疼。 好疼。 每一次向死而生的战斗。 每一道皮肤破裂见血的伤口。 都没这么疼。 心口的痛感,让血液里都淬着冷霜,流动的缓慢。 “不疼,不疼了。” 他不厌其烦地轻声安慰。 空间内的轩辕修、寒光金甲、小魔王和圣兽朱雀,俱都放下了往日里的不着调,怀揣着正经又沉重的心情。 这一路走来,旧时岁月苦,难渡,难渡。 轩辕修感怀悲痛之余,放下了沉迷于的话本,并且立志,不再看麻痹神经的话本,要积极乐观的生活。 夜墨寒拿出了十封信,放在了楚月的身上。 来时—— 他于修罗之中,得到了两府的信。 信中还有物件。 都是写给修罗亲人写给阿楚的。 天快亮的时候,他亲吻着女子眼梢的泪痕,把阿楚背上了天骄山。 满山夏色,朦胧在黎明前。 他讲着在七杀天新学的故事,哄她入睡。 山上。 一道小小的身影,穿着合身的紫色华服,如小大人般站在上山必经的通道口。 看见疲惫到半醉半醒的娘亲,小宝沉了沉眸。 “爹,你把娘亲弄哭了。” “是我不好。”他说。 “下不为例。” “好。”他淡淡一笑。 夜墨寒把楚月放到房间床褥。 小宝忙前忙后的急坏了。 又是吩咐小八准备安神汤。 又给母亲倒水。 见水凉了,还用气力加热了不少。 他到母亲的身边,拥着楚月,贴在对方的脸庞说:“娘亲,不难受不难受,等宝宝长大了,会保护你和爹爹的。” 夜墨寒恍惚地发现,小宝又有了些变化。 不仅仅是成熟懂事。 隐约间,像是个内敛的王侯。 若血护法几个在此,就会发现,这孩子,越看越像夜墨寒。 桂花酒的后劲实在是大,加上悲从心头来,楚月醉得迷迷糊糊,只依稀晓得小宝在耳朵边碎碎念。 小宝忙完后,坐在床榻边,看向了窗外灰蒙蒙的云霄。 “天,快亮了。”声调难掩不舍。 再怎么样,毕竟才是个孩子。 他低下头,故作坚强和一如既往的懂事。 “是啊,天快亮了。”夜墨寒低声道。 小宝紧抿着唇,软乎乎的双手,用力地揪着床榻上的锦被。 “叶尘。” 小宝蓦地抬眸, 愣愣地凝望着父亲。 夜墨寒来到他的身边,蹲下来,将他抱在怀中。 “你是爹爹和娘亲的骄傲,累的时候,偶尔可以停下来歇歇,不必给自己套上太多的枷锁。” “你还是个孩子,不必故作深沉,也不必这么懂事,你可以拥有你的顽劣,只要在品德界限之内。” “家人不会是你的枷锁,你是我和你娘,还有外公、外婆、舅舅所有人的宝藏。” “宝藏便是,原地不动,也可熠熠生辉。” “……” 他很少在孩子面前说这么多话。 像普通人家的父亲,悉心教导,循循善诱。 希望儿子的童年,除了责任和懂事外,还能拥有快乐。 小宝眼睛红红的,吸了吸鼻子。 他用力抱住父亲,应道:“好!” 夜墨寒安心地笑了。 他握住了楚月的手。 小宝便把自己的小手掌也搭在了上方。 一家三口,完完整整。 小宝的眼睛,闪烁着晶亮的光,露着牙齿傻傻地笑。 天亮了。 黎明破晓。 小小的他,送别父亲。 “爹。”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是天底下,顶好,顶好的男子。” 第一缕破晓的光,洒落在夜墨寒的身上。 他回头垂眸看来,正是那一低首的温柔,无声地笑。 “知道了。” 光晕聚集又消散。 带走了他的父亲。 小宝睁大眼睛看了好久, 竭力地笑着。 另一座山头。 喝了一夜酒的许予,被刺目的曙光照醒。 他远远地望着踏光而去的孩子,心里怅然若失的。 “有朝一日,她也会如这般,踏光而去吧。” 许予眉头紧皱,愁容难展,复又迎风释怀的笑。 “她不属于这里。” 许予自言自语,“她属于诸天万道的群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