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盈听到这几个人的聊天,只觉得惊心动魄,一颗心砰砰地跳着,一声声巨响。宇泰身处险境,死中求生,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一万多人对抗十几万大军,胜算渺茫,他会怎么办?若是长安陷落,他能平安脱身吗?还是会选择和他苦心经营的长安一起沦亡?
忽然心中一动:若是长安陷落了,他是不是就不用娶公主了?
她常常想,若他是个普通人家的郎君多好,不用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去娶公主……不不,随即她又摇头否定。普通人家的小郎君,哪有他那样的耀世光华。他背负沉重,历事复杂,方才成就了他。
又暗暗想,是从何时开始欢喜他?在他赶来长安郊外救她时?在秦州时?还是她身受重伤、他日日守在病榻边时?或是那些她依依-伏在他肩上轻声聊天时?
一对男女,感情渐浓,竟很难寻得到清晰的轨迹。只在某一个时刻忽然惊觉,怎么已经情浓至此。
见冉盈皱着眉头在沉思,严冲唤她:“阿盈。阿盈!”
冉盈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慌乱。已悄无声息将他埋在心底那么久,连他去荆州寻她都不为所动。何以现在一听到他的消息,心里便巨浪翻滚,无法自抑。
严冲望着她:“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冉盈摇了摇头。
可是严冲明显感到,她的眼里有担忧的神色。她在为谁忧心忡忡?
此时从弘农撤回关中的路上,宇泰率领人马正在星夜兼程,要赶在高欢之前,不能被他截断了回关中的后路。
好在一路上传来了两个好消息。
他们在撤出弘农时,宇泰曾留下了李虎守弘农,拖延高欢军推进的速度。他们刚走,高欢派出的人马就把弘农团团围住。不过李虎不负众望,靠着区区千把人,把弘农守得固若金汤。高欢的军队没办法,只能围而不打,只求切断宇泰的粮道,不让粮食流入关中。
而高欢的主力部队下令从蒲津急渡黄河,要抢在宇泰之前进入关中。
黄河西岸是老将王罴守卫的华州。王罴自孝帝时代就镇守关中,身经百战,忠心耿耿,而且勇不可当。
在察觉出高欢准备抢入关中之时,宇泰就派使者给王罴报信,要他小心提防。王罴只回复了一句话:“老罴当道卧,貉子哪得过!”
高欢大军来到华州城下,亲自在阵前对着城楼喊话:“王老将军,宇黑獭将败,何不早降?”
王罴站在城头,扶剑而立,凛然大喝:“此城便是王罴的墓冢,我生死不离。想死的请过来!”
接下来几天,高欢果然久攻不下,苦无对策,又怕在华州耽搁太久贻误战机,只能绕过华州。为了涉过洛水,又多花去三天时间。
宇泰得到这个消息,在马上沉声感慨:“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
跟在一旁的贺楼齐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幸好幸好,王老将军真是勇不可当。若是让高欢抢先进入长安,局势就彻底大乱了。”
宇泰哼的一笑:“真有那一天,不如我们一起回武川放马?”
贺楼齐也笑了:“回武川娶个妻,生几个孩子,放牧养马,倒也自在。再不用管这一摊子事了。”
宇泰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怎么?烦了?”
贺楼齐自觉失言,尴尬地嘿嘿了两声:“不敢,不敢。丞相都还为这摊子事鞠躬尽瘁呢,我哪儿敢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