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就在坤宁宫的两溜下人居住的角房中,到点儿了放出来干活,平时就在屋里学女红,学叠衣裳,学泡茶,学编绦子,学怎么伺候人。
至于琴棋画,诗词歌赋,这些高雅化和宫女没关系。
章守义既不好色,也不喜欢小孩子,更克己复礼,吃‘斋’念佛,只是要进牙房喝茶的时候一挑帘子看见她了,才点着名儿的叫:“万贞儿你过来,手怎么肿了?叫人打的?”
嗯?咱家听说有些小丫头片子抱团排挤你,就跟陈酉那个大尾巴蛆一个臭德行,排挤什么的倒是无所谓,怎么,她们还敢打你?这宫里最重的是品行端正,敢打人,敢打咱家的老乡,她们就都得滚蛋。
他一手撩着帘子,请王尚宫先进去,倒不是照顾姑娘家,只是王尚宫比他更得宠。
万贞儿跟在他身后进了帘子,章守义没撑住棉门帘子,差点把她拍倒在门槛上。小手的食指和拇指微微有些红肿,她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章爷,俺绣花的时候,不小心拿针扎了几下。”
王尚宫和章守义坐在两把圈椅上,中间隔着八仙桌,一起问:“几下?”
旁边的承恩捧了两盏茶上来,惜福端了果盘上来,各色鲜果去了皮切好,配着银签子,善修搬了个小凳子过来,伺候着章爷把腿搭在凳子上,他隔着靴子捏小腿。
“嘿嘿嘿一直在扎,俺也不知道咋回事,那绸子滑溜溜的,针一下去就能扎着手。”万贞儿也有点苦恼。
章守义暗暗好笑,针织女红是女儿家的本领,她平时看着也不笨,怎么就能把手扎成这样?大概是力气太大了,拿着搬花盆的力气往下一扎,噗~真狠。
万贞儿站在他们俩面前,睁着大眼睛看着突然乐起来的章爷,根本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三个小火者心领神会,低低的笑成一团。
王尚宫抓了十几颗瓜子放在手掌心上,慢慢悠悠的嗑着,吃两颗就吃一瓣橘子:“可惜如今不是孙吴,要不然,这小丫头跟着孙尚香演练武艺,将来也能成一元虎将。”
章爷未解其意:“尚宫姐姐此话何意?”
王尚宫自己说破海底眼:“够虎的。”
万贞儿第一个无齿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她掉了一颗虎牙,之前说话时努力的‘轻启朱唇’,没被现,现在张大嘴一笑,完全暴露了。
王尚宫连忙道:“嘘!娘娘在睡觉,莫吵扰她。”
万贞儿连忙压低了声音:“嘿嘿嘿嘿”
王尚宫噗的一下笑了起来,这小丫头真是二虎吧唧的。低低的笑成一团,这真是太好笑了。
章守义嗑着瓜子,懒洋洋的问:“万贞儿,我瞧着你瘦了些,怎么着,有人欺负你?”
万贞儿非常心宽:“没有啊。”
章守义看了一眼王尚宫,心说你这个小蠢妞,咱家说你瘦了就是瘦了,现在是打小报告的好机会,趁着王尚宫心情好,你说一句话,就能把跟你不对付那些人收拾一顿,你怎么不懂?
他斜了万贞儿一眼,假装漫不经心的端起盖碗,刮了刮盖子,啜饮了一口六安瓜片:“听说跟你住在一起的小宫女们都不与你说话。”
万贞儿扬起肥嘟嘟的下巴:“俺也懒得搭理那帮蠢货。”
王尚宫也喝了口茶,继续嗑着瓜子:“她们怎么蠢呢?说说看。”
万贞儿却被问的愣住了,仔细想了半天:“她们……嗯,特别没意思!抢碎布头,短绳子,还有,嗯,还有莫名其妙的就绝交了,又莫名其妙的和好,很没头脑。没来由的就哭了,然后被人给一块糖吃,就又好了。跌一跤就开始哭,好没意思,俺跌跤的时候从来不哭。”
王尚宫嗤嗤的笑:“小孩子就该这样。你,你在宫里都跟谁交好?”
万贞儿实实在在的想了想:“嗯,管俺们的朱嬷嬷,照顾俺们的朱姐姐,管放饭的紫雾姐姐,还有崇恩哥哥,惜福哥哥。”
王尚宫微微挑眉:“哦?紫雾的脾气很不好,你竟能跟她交好,章爷,你使银子啦?”
章守义哼唧了一声:“咱家的银子有两样用处,第一是拿来垫床板,第二是送去庙里点长明灯、做无遮大会。”
王尚宫点头:“是了是了,连我借钱都不给,你这个小气鬼。”
崇恩和惜福对视了一眼,嘿嘿嘿的笑了起来,挤了挤眼对善修:“嘿,没你什么事儿啊。”
被小丫头叫哥哥莫名觉得爽,大概是……感觉这小屁孩还不知道什么叫阉人,还把我当正常男人看呢,啧啧。她大概连男人的那玩意是啥都不知道,按照章爷爷念经里头的话说,这叫‘没有分别心’?
善修撇撇嘴,继续不说话。
章守义拿橘子砸他:“你哑巴了?话都不会说一句?等咱家死了,看你怎么办。”
善修手疾眼快的接住橘子,吃了,然后低声说:“爷爷,我,,,没什么可说的。”
崇恩和惜福张着嘴挤到章守义面前:“爷爷,求砸!”
“砸我砸我。”
王尚宫把盘子扯过来:“跟你借钱你不给,吃你半个橘子,你还串通了孙子来骗我?”
章守义一脸慈祥:“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自己滚去拿橘子吃,别抢你们奶奶的。”
王尚宫拿手帕砸他脸:“呸!混账话!”
万贞儿迟钝了一刹那,恍然大悟,啊爷爷奶奶什么的,一听就是一家人啊!